他问了一句：“怎么样？”
他是知道的，盼巧不会无缘无故等在此处。
盼巧一边禀报秦醒黛已经醒来的事，一边说道：“姑娘说今天要不是公子出手帮忙，后果不堪设想，改日一定要亲自上门道谢。”
“醒黛姑娘可否安好？”
尹煊听了这话，脸上露过一丝笑意。
“还请您放心，两千两的事情她一定会想法补上。”
盼巧低声说道。
她看得出来，尹煊对那笔钱并未太过在意，甚至可以说是毫不放在心上。
真正让她感到惊讶的是那位秦醒黛。
在那样一场惊变之后，不仅没有失措慌乱，反而立刻就考虑到了这点。
听到这话，尹煊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醒黛承诺的画面，忍不住笑了笑。
“我知道了。”
“你帮我传个话，我就盼着那一天。”
尹煊淡淡地道。
他说这话时，目光投向远方的天空。
他没说是什么日子，也不用说清。
以盼巧这般灵巧之人，自然懂得怎么转述。
盼巧欲言又止的样子，让他察觉到了异样。
“还有什么别的事？”
尹煊敏锐地察觉到她神色之间的迟疑，眉头略微一蹙。
盼巧立即跪下，深深行了一礼：“奴婢不敢隐瞒公子，奴婢最初是奉您的命令暗中照顾秦公子的伤势，如今秦公子已经康复，奴婢本当随您一道回府。”
这是实情。
自秦锦睿受伤以来，盼巧就被派来照料其日常，表面上看是侍奉小姐，实际上另有任务在身。
如今任务已完成，她的去留就成了问题。
“不过……奴婢之前就请求姑娘代为向您要卖身契。当时姑娘身子不适未应允。奴婢大胆斗胆，这次便直接向公子提出请求，还请公子开恩，允许奴婢侍奉姑娘身边。”
说出这一句话后，盼巧头也不敢抬起。
但她心里已然做好准备，若此事遭到拒绝，也愿以死明志般恳请。
尹煊没想到，原来秦府的日子竟然比尹府还要自在。
毕竟，秦府不像自己家中那样处处讲求规矩、束缚重重，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稍有疏漏便会被责罚几句。
秦府的家风相较之下则宽松得多。
虽说是权贵之家，可却并无太多繁文缛节。
更何况还有一个性情洒脱、心思细腻的醒黛作为主人。
她的性情平和，待人温和又不失体统。
他点了点头，语气温和：“行，我心里有数。”
他愿意在这秦府住下。
既是为了避世，也是因为这令他放松身心。
“等下次我来的时候，会帮你将卖身契带来。”
这话是他临走前，特意叮嘱秦醒黛的。
卖身契关乎自由之身。
虽然眼下他并不急于脱离，但也想早日将其拿在手中。
府里的事务自有母亲身侧的嬷嬷掌管。
尹府的一切日常运行早已步入正轨。
由卫氏身边的心腹嬷嬷们打理得井井有条。
自己即便不在也毫无问题。
所以他回去只需知会一声便可，并不算难事。
盼巧感激不已，眼中闪烁着泪光。
“多谢公子厚爱！”
她跪在门前，双手抱拳，声音有些哽咽。
临走前，尹煊交代了句。
“好好照料你家姑娘，我明日还会登门拜访。”
他知道秦醒黛身体尚未痊愈。
府中又只剩这几个忠心的仆人照料。
但那一双眼睛仍旧明亮。
还未踏入大堂，尹煊远远就听到了母亲卫氏的声音。
“我儿回来啦？”
声音从内厅传来，带着几分急切。
尹家夫人卫氏，乃是当年江南一位颇有名望士人的嫡女。
她出身于书香门第，饱读诗书。
然而现实却是，卫氏的性格并不柔弱，反倒有着几分豪爽之气。
当年丈夫被调往边疆任职。
她在朝廷中奔走申诉，甚至几度闯入皇宫，硬生生闹出一场风波。
虽然最终皇帝松口准许不前往任职。
可最后竟还是她丈夫本人亲自请求远赴漠北。
那人一走，家中所有的重心自然就转移到了儿子尹煊身上。
她是母兼父职，既是严母又是慈母。
在对待儿子上尤其讲究礼法。
卫氏急急忙忙地迎了出来，脚步轻快地走出院落门口，脸上写满了焦急。
她上前一把拉住儿子的手臂，上下左右仔细地看了看。
“今天是不是特别忙啊？”
尹煊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他一边抽出手袖准备更衣，一边笑着回答：“娘，这儿可是京城，天子脚下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卫氏一听这句话后神色轻松了些，但仍旧念叨道：“你也知道京城里多太平，没什么大的乱子。那你爹偏要跑那鸟不拉屎的地去，真是太傻了。”
随后，她略显热情地说了一句。
“那你一会儿晚饭想吃什么？娘亲自给你做。”
说话的同时，已经开始盘算起厨房中还有些什么新鲜食材。
尹煊倒是一点都不着急这事。
“咱们府里那些丫鬟的卖身契，应当是由方嬷嬷负责掌管的吧？”
卫氏听到儿子忽然提到这个，露出一丝疑惑的表情。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尹煊接着面不改色地说：“之前不小心闯祸的那个丫鬟，我已经把她安排到别的地方去了。现在您那边也不缺人手使唤，所以我想不如就把她给卖了吧。”
怪了，真是太奇怪了。
以尹煊那向来不把家事放在心上的性格。
怎么会特意来提一个小小的丫鬟？
而且还是主动要把人卖出去？
他脑子里面整天装的都是一些卫氏无法理解的大事情。
从不管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务，更别提会在意一个小丫头能不能留下来这种事。
此刻卫氏一边看着自家儿子，一边目光略带审视地打量着他。
片刻之后，才缓缓点了点头，“行吧，回头我让她帮你找出来。”
尹煊闻言，立刻恭敬地对着母亲躬身一拜。
“多谢母亲，那儿子先回房去了。”
说完，转身离开厅堂。
等尹煊离开后，屋内一时陷入安静。
卫氏原本温和的脸色慢慢敛去，神色也一点点沉了下来。
回想过去一段时间，她一直在忙于替儿子相看合适的姑娘，希望替家族择一门好亲。
然而尹煊对这些事压根不上心，甚至有点敷衍了事的意思。
可如今却偏偏对一个地位低微的小丫头如此关注。
该不会是那个小丫头用了什么妖媚手段，把他给迷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