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交辞令背后那赤果果的敷衍,让楚克的心沉入了谷底。
他颓然地坐倒在王座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墙上巨大的南亚地图。
白象国那巨大的版图如同一头贪婪的猛兽,张着血盆大口,而丹国就是它口中最无力的一块肥肉。
不!
不能就这么结束。
他的目光在地图上游移,最终越过连绵的雪山,死死地定格在北方那个庞大而威严的红色邻国上。
兔子国。
楚克的嘴里泛起一阵苦涩。
丹国与兔子的关系素来不睦,历史上摩擦不断。
兔子一直警惕地看着这个紧贴在自己西南软肋上的国家,丹国也从未对这个强大的邻居表现出过丝毫善意。
向他求援?
楚克自己都觉得荒谬。
这无异于去向一个素有嫌隙的陌生人祈求舍命相救。
但他没得选了。
“接…接通北方那条线路。”他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这道命令。
别无他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
京城,一号会议室。
一张长条会议桌边,坐着整个国家权力中枢的核心人物。
大首长、内相、石总长、国防部长杨部长,还有刚刚从办公室匆匆赶来的外交部长黄部长。
每个人的表情都极为严肃。
黄部长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加急电报文本,轻轻放在桌子中央。
“各位,就在一小时前,丹国国王楚克通过紧急外交渠道向我国正式发出求援。”
“根据我方掌握的情报,白象国以至少三个山地师的兵力,于今天凌晨对丹国发动全面进攻,进展非常快。”
“楚克的请求是,希望我国能立刻出兵干预,保住他的国家。”
黄部长说完,抬眼看向众人,等待着答复。
会议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个问题丢在了桌上,极为烫手。
最终,军人出身的石总长,清了清嗓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语气沉着而冷静。
“同志们,这件事很复杂,需要谨慎对待。”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
“有几个非常现实的不利因素,我必须先说出来。”
“第一,历史遗留问题。”石总长拿起桌上的一份文件简报:
“我们在座的都清楚,丹国和我们的关系并不好。”
“历史上因为边境问题,双方的摩擦一直没停过,他们的国内舆论对我们也不友善。”
“在这种背景下,我们贸然介入,国际上,尤其是在第三世界国家眼中,会留下什么样的印象?”
“很可能会被西方媒体解读成帝国主义,这于我们团结大多数的长期国策不利。”
他的话很有分量,杨部长和内相都点了点头。
接着石总长站起身,走到墙边悬挂的巨大军事地图前,拿起一根长杆教鞭。
“第二,也是最关键的,军力投送问题。”
他的教鞭重重地点在了地图上丹国与白象国接壤的区域。
“请看这里。”
“白象国发动进攻的正面,紧邻他们的西里古里走廊,那是他们的交通枢纽,铁路公路网极为发达。”
“他们可以在一周内,将一个整编军的兵力和物资投送到前线。”
随即,教鞭缓缓移动,划过绵延的喜马拉雅山脉,点在了兔子与丹国的边境线上。
石总长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而我们这边,是高原,是雪山,是全国人口最稀少的地区之一。”
“能够抵达边境的只有两条盘山公路,其中一条一年里有大半年都会被大雪封锁。”
“在这种地形下,想要保障一支师级规模部队的作战补给,需要我们付出至少一个军规模的后勤力量。”
“两相对比,兵家常说的地利,完全不在我们这边。”
“一旦开打,很可能会演变成一场残酷的消耗战。”
“如果我们倾尽全力支援,最后却因为后勤不济而输掉了,那对我们国家、对我们军队刚刚在东南亚打出来的威望,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教鞭被他放回原处,发出一声轻响。
石总长坐回座位,端起面前已经有些凉了的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第三点,长远来看,帮丹国的收益也不大。”
“就算我们成功逼退了白象国,丹国就安全了吗?”
“不,只要地缘格局不变,它就永远暴露在白象的利爪之下,我们将不得不对其进行长期的军事援助,甚至是永久性驻军。”
“这会把我们拖进一个无底的战略泥潭里,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石总长的分析解剖出了所有的风险隐患,字字句句都切中了要害。
大首长吐出一口悠长的烟圈,眼神深邃地看着烟雾散去:
“总长同志,那你有什么具体的建议?”
石总长挺直了腰杆,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他再次走到地图前,用教鞭在丹国境内一个突出部画了个圈。
“朗洞地区。”
“我的建议是,不必理会丹国全境的存亡。”
“我们的战略目标应该非常明确和有限,即出兵控制朗洞高地,将这把抵在我国咽喉上的尖刀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做,理由也很充分。”
“我们可以对外宣称,是为了防止战火蔓延至我国边境,是自卫行动。”
“既能取得最大的实际战略利益,也能在最大程度上避免陷入战争泥潭。”
这个建议,务实、精准、冷酷,却又无可指摘。
它将国家的现实利益放在了第一位。
内相和杨部长等人都在权衡,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会议室里再度安静下来,只有大首长沉默地抽着烟,一根接一根,桌上的烟灰缸里很快就堆满了烟头。
他双眼微眯,仿佛在脑海中进行无数复杂的推演。
终于,他掐灭了最后一根烟。
他没有直接采纳石总长的建议,也没有否决,只是缓缓地抬起头,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众人凝重的脸庞。
最终,他将手伸向了桌上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机。
众人不解地看着他。
在这种最高级别的战略会议上,为了保密通常一般不会通话,更何况是大首长亲自拨出。
电话很快被总机接通。
只听见大首长对着听筒,平静说道:
“接351厂,找余宏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