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在一处布满藤蔓的陡峭山壁前，侧耳倾听片刻。
只有山风呜咽，虫鸣唧唧。他拨开浓密的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缝隙内是倾斜向下的天然石洞，洞口虽小，内部却别有洞天，空间不大，但足够隐蔽干燥，是他之前躲避张龙赵虎追踪时偶然发现的秘密据点。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洞口藤蔓缝隙透进来的几缕惨淡月光。叶东摸索着走到最深处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台坐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石壁，深深吸了一口气，洞内混杂着泥土和苔藓的微腥气息钻入鼻腔。
“必须搞到灵石…”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带着回音，“靠黑市零敲碎打卖淬体丹，太慢了，风险也大。” 淬体丹再好，终究是基础丹药，价值有限。而更高阶的丹药，不仅价值翻倍，更是内门弟子甚至某些执事都趋之若鹜的硬通货。
聚气丹！
这个名字如同黑暗中的一点星火，骤然在他心中亮起。这是练气期修士辅助引气、加速灵力积累的必备丹药，市场需求极大。一枚最普通的下品聚气丹，价值也远超十颗极品淬体丹！若能成功炼制出来…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野草般疯长，带着巨大的诱惑力，也伴随着同样巨大的风险。炼制聚气丹，已非淬体丹那种近乎“蛮干”的提炼可比。它需要更精妙的药性搭配，更稳定的火候控制，对丹师的要求远不是一个层级。他叶东，一个丹田破碎、从未受过正统丹道传承的“废柴”，能行吗？
“不行也得行！” 叶东眼神一厉，猛地攥紧了拳头。乾坤鼎就是他最大的依仗！这尊能炼化万物、解析本源的神器，就是他挑战不可能的唯一底牌！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炼制聚气丹的材料，远非后山垃圾堆里的废渣可比。主药【凝露草】、【青玉藤】，辅药【三叶芝】、【地根花】，哪一样都需要真金白银的灵石去买！而他现在的兜里，除了石昊给的三块下品灵石，比脸还干净。
“妈的…” 一股强烈的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刚看到一丝希望，就被冰冷的现实拍得粉碎。没有材料，一切都是空谈。
就在这时，洞口藤蔓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叶东瞬间警觉，肌肉绷紧，如同受惊的豹子，右手下意识地摸向怀里装着瘴气丸的口袋。他屏住呼吸，整个人融入石壁的阴影之中。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极其笨拙地、几乎是挤着挪了进来，嘴里还发出低低的吸气声，显然是被狭窄的入口刮蹭到了。
“叶师弟？叶师弟你在里面不？” 石昊那刻意压低的、带着浓重口音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和小心翼翼。
叶东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他轻轻咳嗽一声：“石师兄？我在。”
“嘿，可算找着你了！” 石昊的声音透出几分欣喜，循着声音摸索着走过来，沉重的脚步声在石洞里格外清晰。他走到叶东身边，一屁股坐在旁边冰凉的石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叶东能看到石昊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额角还沾着一点泥土，显然是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
石昊嘿嘿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厚厚油纸包着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递了过来，“给，拿着！”
包裹入手微沉，带着石昊的体温和一股淡淡的药草清香。
叶东心头一热，打开油纸包。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株药草：一株叶片沾着露水、散发着微弱灵气的【凝露草】，一截不过半尺长、颜色暗绿、质地坚韧的【青玉藤】嫩藤，还有几朵蔫巴巴的【三叶芝】和几块根须状的【地根花】。虽然品相都极其普通，甚至有些干瘪，但正是炼制聚气丹最基础的材料！旁边，还躺着三块和之前一样粗糙的下品灵石。
“石师兄，这…” 叶东喉咙有些发堵。这些材料，对石昊这样的底层体修来说，恐怕也是攒了很久的家底，甚至可能是他用宗门任务换来的报酬。
“嗨，跟俺还客气啥！” 石昊大手一挥，满不在乎，“我找了些恢复的灵草，这点东西你先用着，不够俺再想办法！俺别的没有，力气有的是，多做几个任务就有了！”
他顿了顿，看着叶东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显得苍白的脸，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叶师弟，俺知道你憋屈，俺看着也来气！可千万别干傻事啊！我想明白了，陈厉那狗东西，咱现在打不过，咱就忍！等你啥时候厉害了，咱再连本带利讨回来！这点东西，就当…就当咱俩合伙做买卖的本钱了！你脑子好使，会炼丹，肯定能赚大钱！”
合伙做买卖的本钱…
叶东看着手中这份沉甸甸的信任和期望，看着石昊那在黑暗中依然亮晶晶、充满义气和期盼的眼睛，胸腔里那团因为陈厉而冰冷凝固的血液，仿佛被重新点燃。他深吸一口气，压下鼻尖的酸涩，郑重地将油纸包重新包好，只将那三块灵石推了回去。
“石师兄，材料我收下，这情分我叶东记心里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但这灵石，你拿回去。你修炼也需要。买卖的本钱，有这些材料就够了。等我炼成了聚气丹，卖了钱，咱俩分账！”
石昊愣了一下，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叶东眼中不容置疑的决绝，他挠了挠头，最终还是接过了那三块灵石，憨笑道：“成！听你的！叶师弟你肯定能成！俺等着分钱！”
他没有过多停留，知道叶东需要安静。又笨拙地挤出去，临走前还不忘把藤蔓重新扒拉好，遮住洞口。
石洞里再次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叶东一人。他将那包珍贵的材料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汲取到石昊传递过来的那份温热和力量。
“聚气丹…” 叶东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即将出鞘的利剑。
没有丹炉？乾坤鼎就是最好的丹炉！
没有经验？乾坤鼎的解析就是最好的老师！
材料普通？那就用这尊神鼎，榨取出它们每一分潜力！
他不再犹豫。将油纸包摊开在膝前，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仔细地整理着每一株药材。动作小心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凝露草，取其叶片尖端三寸，蕴含清晨灵气最浓郁的部分。
青玉藤，刮去粗糙表皮，只留中心最嫩绿、药性温和的藤芯。
三叶芝，去掉根须泥土，只留伞盖部分。
地根花，洗净泥沙，取其块状根茎，需以指力碾碎挤出汁液。
虽然手法生疏，步骤也全凭记忆和常识，但他力求做到最好。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尝试炼制“正规”丹药，容不得半点马虎。
处理完药材，他盘膝坐好，五心向天，努力调整呼吸，让有些激动的心绪平复下来。片刻后，他闭上双眼，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深处。
意念触及那尊虚幻的乾坤鼎。这一次，他传递的意念无比清晰、专注：
“鼎灵，助我！炼——聚气丹！”
丹田中，乾坤鼎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郑重与决心，轻轻嗡鸣一声，鼎身流转的混沌光晕似乎都明亮、稳定了一丝。鼎内那缕灰色的鼎火雏形，不再是之前提炼毒物时那种狂暴吞噬的状态，而是如同被注入了灵性，变得温顺而专注，火焰稳定地跳跃着，散发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调和万物的韵律感。
叶东意念锁定膝前的材料。他深吸一口气，按照模糊记忆中的丹方顺序，开始投入。
“凝露草，主生机引气，先入！”
意念一动，那三寸凝露草尖端凭空消失，出现在鼎腹之中。灰色的火焰如同温柔的手掌，将其轻轻包裹。没有剧烈的反应，叶片在火焰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晶莹剔透，仿佛融化了一般，最终化作一滴翠绿欲滴、散发着浓郁生机的液体精华，悬浮在火焰中心。
“青玉藤芯，固本培元，调和诸药，入！”
半尺长的青玉藤芯投入。火焰灼烧下，藤芯软化，析出青碧色的粘稠汁液，散发着沉稳温和的气息。这汁液与先前的凝露草精华缓缓靠近，在灰色火焰的引导下，开始尝试融合。过程并不剧烈，如同两条小溪在交汇，彼此试探、交融。
叶东全神贯注，意念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感受着鼎内两种药力融合时那细微的能量变化。乾坤鼎的解析能力悄然运转，将融合过程中每一丝微小的能量冲突、药性变化都清晰地反馈给他，让他能下意识地微调着火焰的温度和包裹的角度，引导着融合更加顺畅。
“三叶芝，助灵力活化，入！”
蔫巴巴的三叶芝伞盖投入。这一次，火焰的温度似乎升高了一丝。伞盖迅速枯萎、碳化，但一缕淡黄色的、带着活跃气息的药力精华被强行提炼出来，如同灵动的精灵，融入那团青翠与碧色交织的液体中。液体的颜色变得更加丰富，气息也更加活跃。
“地根花汁液，引地脉之气，稳定丹元，入！”
最后，被碾碎后挤出的、带着土腥味的乳白色地根花汁液，被意念送入鼎内。灰色火焰分出一缕，精准地包裹住这滴汁液，将其中的杂质瞬间焚尽，只留下最精纯的一点土黄色精粹。这一点精粹缓缓滴落，融入那团不断翻滚、颜色变幻的液体核心。
嗡！
当最后一点地根花精粹融入的瞬间，鼎内那团混合药液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能量波动散发开来，各种药力开始疯狂地冲突、碰撞！青翠的生机、碧绿的沉稳、淡黄的活跃、土黄的厚重，彼此纠缠，仿佛要炸开一般！
叶东的额头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倾泻而出！他死死稳住心神，疯狂催动乾坤鼎！
“给我融！”
灰色火焰暴涨！不再是温和包裹，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密坚韧的火网，强行将那些狂暴冲突的药力分割、压制、引导！鼎内仿佛变成了一个微缩的战场，火焰是唯一的秩序维持者。叶东的意念高度集中，如同在惊涛骇浪中掌舵，根据乾坤鼎反馈的每一丝能量变化，不断地微调着火网的压力和温度。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精神消耗中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那狂暴的冲突终于开始平息。鼎内翻滚的药液渐渐变得粘稠，颜色也从驳杂趋向于一种深邃内敛的青碧色，如同初春的潭水，散发出一种圆融、温和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的独特药香。
聚气丹的雏形，终于稳定下来！
叶东的精神力已近枯竭，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但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炼丹最关键的时刻——凝丹，才刚刚开始！
他咬紧牙关，意念如同绷紧的弓弦，死死锁定鼎内那团粘稠的药液。
“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