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樱深吸一口气,开始了她的演示。
她的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经过精密计算的机器臂,却又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取样、离心、分离、层析、结晶……每一个步骤都清晰、高效,完全依照她提交报告中的改良流程进行。
整个实验室的并不尖端,甚至有些是土法改良的自制品。
起初,付院士等人保持警惕怀疑的态度,目光紧紧追随着时樱的每一个动作。不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关键参数和操作细节,小声讨论着。
“……沪市制药厂破壁时用的是高速球磨法,她居然把溶解酶和超声波连用了。”
到了后面,讨论声都停了。
崔院士几次忍不住想出声询问,都被付院士用眼神制止了——他们要看到完整的过程和数据。
时间在滴答作响的仪器声中流逝。
实验进入关键的收率和纯度测定环节。
时樱将最终结晶产物进行溶解、稀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溶液滴入分析仪器中。
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和众人屏住的呼吸。
当第一组数据清晰地印在记录纸上时,崔院士第一个凑上前去。
他难以置信地反复核对着数字,嘴里无意识地喃喃自语:“…这….提取率怎么会……”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紧接着是付院士:“结晶纯度达到了96%!”
他抬起头,眼神不再是审视,而是充满了震惊,直直地看向时樱,心中思绪万千。
时家之前用钱砸出来的假小姐那样糟糕差劲,反倒是在这个乡野里长大的真小姐卓荦不凡。
这再一次向他证明,有些东西是刻在血脉里的,别人抢不走!
时樱没有停顿,继续进行下一组样品的检测。
数据源源不断地出来,每一项都指向同一个令人无法忽视的事实——
她的改良工艺提取出的青霉素,无论是单位产量还是产品纯度,都远远超过了国内现行的标准,逼近了龙头水平。
甚至比隔壁的毛熊国都要强出不少。
付院士一直沉默着,但他的腰板挺得笔直,目光紧紧锁在那些不断跳动的数字和最终定格的分析报告上。
他拿起自己带来比对的文件一那是卫生部通过特殊渠道获得的。
这份资料已经是三年前的了,但却是鹰国顶级药公司,关于青霉素生产的部分公开和非公开基准数据报告。
他一手拿着时樱新鲜出炉的数据报告,一手翻动着那份印着英文标识的厚重文件。
在两个报告的关键数据栏上来回比对。
四周安静得可怕。
突然,“啪”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寂静!
付院士手中的铅笔被他无意识地捏断了。他像是毫无察觉,猛地抬起头。
他指着时樱的数据报告,又指向那份鹰国报告,半天才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时樱同志……你的数据,和你交给卫生部数据不一样吧,这都和……鹰国报告上的相差无几?!”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狭小的实验室内炸响!
“相差无几?”
一直沉稳的陈院士失声惊呼,再也顾不上仪态,一步跨到付院士身边,几乎是抢过两份报告,亲自比对起来。
旁边几人也立刻围拢过来,几颗花白的头颅紧紧凑在一起。
震惊!
绝对的震惊取代了所有之前的怀疑和审视!
时樱挠了挠头,解释:“那份报告的数据和现在的数据有偏差,上交报告时,我填的是最差一次的实验数据。”
崔院士问:“为什么?”
“我怕卫生部看都不看,就把数据文件揉了扔了。”
“……”
他们心中都有一个想法。
还好这丫头填的是最差数据,要不然报告还真有可能保不住。
他们心里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西方严密技术封锁,国内工业基础相对薄弱的70年。
一个年轻的女性科研工作者,在如此简陋的条件下,独自摸索出的工艺,其效率和质量竟然摸到了当时世界霸主——鹰国最顶尖医药公司的门槛!
这不仅仅是改进,这是近乎奇迹般的突破!是对整个认知体系的颠覆!
付院士缓缓摘下眼镜,用力揉着发酸的眼角
“难以置信,简直难以置信……”
反复念叨着,手指在数据表上无意识地划动着。
崔院士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手工操作,竟能达到这样的工业级精度和效率,时樱同志,你很厉害,我们佩服。”
院士在这边采集了三次的数据。
将提取工艺过了一遍,反复几次后,他们终于确认,那份报告上的数据全是真的,并没有造假。
太逆天了。
付院士神色凝重,环视四周后压低声音道:“总之,这个工艺提取技术属于重大技术革新,来此的所有人都要进行保密,绝不外传。”
随后,他注视着时樱,眼中复杂涌动。
要不要把秘密告诉她?
再等等吧。
等省上审批结束,各种表彰下来,恐怕已经到年初了,时樱收拾的东西,带着孙亚男准备回家。
为了不惊动厂里的职工,时樱只告诉了厂长和项目组的人。
晨光初破晓,时樱背着简单的行李,身旁是同样整装待发的孙亚男,两人站在药厂门口,与前来送别的杨厂长和项目组成员一一握手道别。
省里派来了四名保护她的小战士,在她面前一字排开。
帅的各有千秋,满身腱子肉,
杨厂长咳嗽两声,小声说:“副厂长,这些男同志都做过背调,家庭成分绝对没问题。”
四个小战士的脸腾一下红了。
等到上了车,时樱才反应过来。
杨厂长咋还关心其他的终身大事了?
……
杨厂长也委屈。
谁家副厂长连庆功宴都不参加就跑路啊。
他上报到省上军区,军区领导把他好一顿骂。
“连自家副厂长都留不住,你不会想想办法?”
“以后她要跑到别地再兼个职,好的研究成果给了那个厂,又给了这个院,你哭都没地哭!”
杨厂长一想也是这个理,亲自下场挑了家境长相具优的小战士。
厂子留不住人,但对象应该是可以的。
火车上。
几个小战士时不时偷瞟一眼时樱,心全乱了。
他们就没见过这么标志的女同志!
到了车站,时樱向他们告别:“就送到这儿吧。”
有小战士鼓足勇气:“下次有时同志的保护任务我们还会来的!”
时樱:“行啊。你们平时训练也累,接个任务放松放松也挺好。”
咔嚓咔嚓——
是心碎的声音。
……
南至市。
付院士终于下定了决心。
如果时樱只是普通人,他可以不把她卷进这个事件中,她有能力有胆识,怎么选择应该让她自己决定。
今天数据核查结束,下午就要出发回京市。
卫生部非常重视,时间赶得紧,耽搁不了。
在出发前三小时,他找到叶助理:
“麻烦您带我去找时樱同志,我有事情找她。”
叶助理“啊”了一声。
付院士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