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一星期后。
顾圣恩第一周入组,LA度假村的生意似乎也因为众多明星的加盟而变得火热起来。他投入到新的生活里,许鸮崽成为手机顶置里一个名字。
顾圣恩刚拍完一场戏,汗水浸湿衬衫,黏在后背上。他坐在休息椅上,掏出手机,点开天气预报:苏浙市,小雨。
苏浙的雨季,是个漫长的季节。
雨天。
晴转多云。
暴雨。
大风天。
雷阵雨。
小雨。
他犹豫了一下,点开许鸮崽的对话框。
顾:今天苏浙雨天。带伞。
发送。
他盯着屏幕,等了五分钟,像之前一周的信息一样,没有回复。
导演喊他准备下一场戏,他站起身,把手机塞进口袋,心思飘远了。
这场戏拍的是男配角在雨中寻找失散的爱人,顾圣恩站在人工雨幕下,冰冷的水珠砸在脸上,突然觉得自己也成了许鸮崽人生的配角。
许鸮崽的人生主角色,不是他,至少改朝换代,既往不咎的换了新人。
胃疼,头疼,哪里都疼!
\"cut!完美!\"导演喊停。
顾圣恩抹了把脸,走回休息区,助理递来毛巾,他机械地擦着头发,又掏出手机。
未读消息:0
他抿了抿唇,又发了一条:
顾:在干嘛?
依旧没有回复。
傍晚,他沿着马里布海滩散步,海浪拍打着沙滩,远处夕阳染红了海面。他坐在一块礁石上,再次打开手机。
许鸮崽朋友圈更新了。
一张照片,许鸮崽和薛媛并肩站着,面前是一个生日蛋糕,烛光映在两人脸上。配文:「公主,生日快乐。」
顾圣恩手指僵住了。
许鸮崽从来没有一次,朋友圈发过他的照片。他盯着那张照片,呼吸困难。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回酒店,关上门,靠在墙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张照片刺眼地占据着他的视线。
他点开对话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几秒,最终只发了两个字:
顾:想你
第一周...第二周...第三周...他忍了3周,没有打电话。他以为许鸮崽多多少少会问候,哪怕只是客套的和他说说话,问问他身体怎么样,或者......
他给许鸮崽每天强忍着计数,最多只发10条短信,3周210条,没有一条回复。
他翻阅着自己发出去的信息,内心酸涩,怒火燃烧。
顾:苏浙暴雨,我这边太阳可足
顾:早啊,许医生,这么高冷,不回消息?
顾:看到回复
顾:想你
顾:连微信都不能回?我怎么着也算是前夫!
顾:宝贝,我想你,你至少给我发个表情,告诉我你还好吧
顾:有了老婆,连我都不搭理了!!
顾:我至少是孩子小爸,你和我说说小鱼情况
顾:你吊我也要有鱼食吧,你姜太公钓鱼,连个鱼饵都没有?
顾:我再给你发消息我是狗
顾:狗来了
顾:汪汪汪
顾:老公老公老公,骂我啊!骂我!!!
顾:好紧啊,你锁的太紧了,过来给我打开!
顾:给我发张照片
顾:[转账元]
顾:我生气了!!!
顾:我好了,今天大风天,多穿点
顾:[片场盒饭.jpg]
顾:[定妆照.jpg]
顾: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消息从最初的克制,到后来的焦躁,再到最后的卑微乞求。
顾: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顾:回我一句,就一句。
顾:我以后不发了,你回我一下,好不好?
顾:......
钥匙不在身边,瘾症发作,他只能盯着手机里的照片,然后像是疾病发作一样,在森林公园里,拿着望远镜观鸟。
这一只金丝雀。
那里一只林鸮。
他走出国门,却如同还在监狱。
到了第四周,洛杉矶山火蔓延,大片树林和城区笼罩在烟雾里。拍戏中断,顾圣恩突然忍不下去了。
大火都快把鸟烧没了。
鸟羽毛都是灰,没了山林,飞不动了。
他买回苏浙的机票。
回去偷情,回去当小偷。
苏浙二院,身心科。
顾圣恩站在候诊区,远远看到科室的简介里有了许鸮崽的名字。他靠近医生介绍展牌,默读:
【许鸮崽医生:苏浙大学医学系研究生,心理治疗师,曾参加索马沙医疗队救援,擅长治疗适应障碍、成瘾障碍、注意力多动障碍、夫妻关系问题......】
顾圣恩想见他,默默的在挂号机前排队。他内心酸涩翻涌,以前怀里的小鸟,现他得靠这台冰冷的机器才能获得十五分钟的时间。
挂号机弹窗显示:\"请选择就诊医生。\"
顾圣恩的指尖按住许鸮崽的名字。
挂号单从机器里缓缓吐出:【37号】
顾圣恩伸手接住,指尖摩挲着那张薄薄的纸片,压低帽檐,沉默地走向候诊区。
候诊区的长椅上挤满了人。厌学的少年戴着耳机,眼神空洞地盯着手机屏幕;一对夫妻低声争执,女人攥紧纸巾,男人烦躁地抖着腿;还有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背,目光呆滞地盯着地板,仿佛那里藏着答案。
顾圣恩挑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视线却忍不住往墙上医生简介的方向瞟。许鸮崽的照片挂在那儿,白大褂干净整洁,眼镜后的眼神温和专注,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随时准备倾听病人的痛苦。
“你是什么病?”身旁的老大哥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带着点自来熟的劲儿。
顾圣恩怔了怔,目光仍黏在许鸮崽的照片上,半晌才低声回答:“我失恋了,找许医生看看。”
老大哥咧嘴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看多长时间了?”
顾圣恩垂下眼,喉咙微微发紧:“……八、九年了。”
老大哥一愣,随即摇头感叹:“这么久还放不下?那你得好好跟许医生聊聊,他脾气好,从不嫌病人啰嗦。”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凑近,“而且我听说,他好像和傅市长有点关系,背景硬着呢。”
顾圣恩微微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看见一个瘦高的身影从诊室走出来。
许鸮崽手里拿着病历本,正低头和门口维持秩序的护士交代着什么,声音轻缓,又回到诊室。
他还是这样。
温柔,耐心。
但现在,见一面都要排队。
顾圣恩手指收紧,挂号单在他掌心皱成一团。
挂号机前的队伍突然骚动起来。人群向两侧分开,像被无形的手拨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薛媛穿着浅杏色的孕妇裙,从口子里出来。她左手提着三层漆木食盒,右手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径直穿过长椅上等待的病患。
她和门口的护士说了两句话,径直走进了许鸮崽的诊室。
顾圣恩呼吸停滞,他趁护士不注意,踮着脚走进就诊区。
诊室门虚掩着,一道三指宽的缝隙里,露出室内暖黄的灯光。
顾圣恩站在门口,偷偷往里面张望,许鸮崽背对着门坐在转椅上,白大褂下露出一截修长白嫩后颈。
薛媛放下食盒,双手突然环住许鸮崽的肩膀,笑着对他耳语。
许鸮崽右手抬起来,穿过她栗色的长发,指尖轻轻梳理着发尾打卷的部分,左手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
\"产检结果不好吗?\"许鸮崽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比平时接诊时柔软十倍。
薛媛摇摇头,发丝摩挲白大褂。
许鸮崽问:\"那怎么眼睛红了?\"
薛媛抬头又在许鸮崽耳边说了一句话,许鸮崽用拇指抹过她眼下,抚过他女孩浸湿睫毛。
薛媛吸了吸鼻子,直起身,打开食盒盖子,手指夹起一块糯米糕,许鸮崽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小口。
碎屑落在白大褂前襟,薛媛低头去掸。
许鸮崽把听诊器焐热了才贴上薛媛的肚皮,轻声说:“让我听听宝宝说话。”
许鸮崽戴着听诊器,沉默片刻,歪了歪头:“宝宝说他会健康长大,让妈妈别担心。”
薛媛破涕而笑,点点头。
许崽崽捏了捏薛媛的手,说:“薛小姐,别担心。放松。”
顾圣恩指甲陷入掌心。他明白这是许鸮崽期待的、正常人的幸福。许鸮崽只是按照他的意愿生长,他顾圣恩现在又有什么资格阻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