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星城基地的天台上。星夏风把最后一罐冰镇啤酒放在天台边缘的水泥台上，拉环啵地弹开时，泡沫溅在手腕的旧疤痕上。那是去年在城西废电厂跟变异兽对峙时留下的，当时江宁路还在，一把将她拽到身后，自己的小臂却被兽爪划开了半尺长的口子。
发什么呆叶火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手里拎着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刚烤好的肉串，油脂在锡纸上浸出亮汪汪的印子。雨云云说你在这儿吹风，我还以为你要跟月亮聊人生呢。
星夏风回头时，正好看见雨云云抱着个旧吉他走上来，琴身上贴满了各色贴纸，最边角处有个快要磨掉的江字。刚在储物间翻着的，雨云云把吉他放在膝盖上，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处磨损，以前江宁路总说我弹得像锯木头，现在想听听锯木头的声儿，倒没人笑了。
天台的门又被推开，松江子扶着星虎走了进来。星虎的腿还没好利索，上个月在东郊补给站遇袭，他为了护着队里的医疗箱，被坍塌的钢架砸伤了小腿，现在走路还得靠拐杖。你们倒会找地方，松江子把手里的笔记本放在桌上，封面是手工缝的皮革，刚整理物资清单，翻到这个。
本子翻开的第一页，是江宁路的字迹，遒劲的钢笔字写着“星城团队补给记录：213年7月15日，城西废电厂，获压缩饼干32盒，矿泉水18瓶，队员无伤亡。再往后翻，每页都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地名，偶尔还会有几句随手写的备注。星夏风今天又忘了带夜视仪，下次让星刀多盯着点叶火火烤的肉串太咸，明天让她少放盐。雨云云的吉他弦断了，下次路过乐器店记得找
你看这儿，星刀突然指着其中一页，他刚从楼下的维修间上来，手上还沾着机油，去年咱们去城南仓库找发电机，江宁路在这儿画了个简易地图，标着哪片区域有丧尸，哪片能绕近路。当时我还嫌他啰嗦，现在他的声音顿了顿，指尖在地图上的箭头处反复蹭了蹭。
星虎往椅背上靠了靠，仰头看着天台上的旧灯泡，昏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回发电机太重，我跟江宁路扛着走了三里地，他一路跟我扯犊子，说等基地稳定了，要在天台种点西红柿。他笑了笑，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结果西红柿苗刚冒芽，他就。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没人接话。叶火火把烤好的肉串分给众人，肉香混着啤酒的麦芽味飘在风里，却没几个人动。雨云云抱起吉他，手指随意拨了个和弦，调子断断续续的，是以前江宁路常哼的那首老歌。
还记得他第一次带咱们出任务不。星夏风突然开口，手里的啤酒罐被捏得微微变形，在城北的超市，我不小心碰倒了货架，丧尸全涌过来了。他二话没说，把消防斧扔给我，自己拿着根钢管挡在前面，喊着让咱们先撤。后来我才知道，他后背被丧尸抓了一下，愣是瞒着没说，直到晚上换药时才被松江子发现。
松江子点点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那眼镜还是江宁路给他找的，镜腿断过一次，用胶布缠了又缠。他总说，团队里每个人都比他重要。上次雨云云发烧，他背着她走了半夜找医疗点，自己脚磨破了都没吭声。
还有次跟别的团队抢物资，对方人多，星刀被他们扣住了，叶火火咬了口肉串，声音有点含糊，江宁路当时就把自己的武器扔了，说要换星刀。后来咱们趁对方不注意偷袭，才把人救回来。他回来还跟我说，要是真得换，他也认，因为咱们是一家人。
雨云云的指尖顿了顿，琴弦发出一声走调的音。他走之前，还跟我聊起过以后，她的声音轻轻的，像被风吹着的棉线，说等末世结束了，想带咱们回他的老家看看，说那儿有大片的稻田，秋天的时候金灿灿的。他还说，星虎的腿伤好了，就教他开越野车；星刀喜欢修东西，以后可以建个维修厂；我要是还想弹吉他，就给我找最好的琴弦。
星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老茧是常年修机械磨出来的。他走的那天，我正在修他留下的那辆皮卡，他的声音有点沙哑，他还跟我说，等修好了，咱们开着车去海边看看。结果车还没修好，他就
天台的灯泡突然闪了闪，昏黄的光忽明忽暗，把众人的影子晃得支离破碎。星虎抬手揉了揉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点哽咽：咱们不能总在这儿难过，江宁路要是知道了，肯定会骂咱们没出息。他最希望的就是咱们好好活着，把星城团队撑起来。
对，星夏风把空啤酒罐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发出哐当一声响，他留下的笔记本里，还记着下次要去的补给点，咱们明天就按他标的路线走，把物资带回来，把基地建好。
叶火火把铁皮盒子里剩下的肉串推到中间：那咱们今天就当是跟他唠唠嗑，明天开始，该干嘛干嘛。他在天上看着呢，可不能让他失望。
雨云云深吸一口气，重新拨动琴弦，这次的调子稳了些，虽然还是有些生涩，却慢慢有了旋律。众人跟着轻轻哼起来，歌声混着晚风，飘向远处漆黑的夜空。天台的旧灯泡不再闪烁，昏黄的光稳稳地照着桌上的笔记本、吉他，还有围坐在一起的身影就像以前无数个夜晚一样，江宁路还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样，围在天台上，聊着未来，等着天亮。
星夏风看着身边的每个人，叶火火嘴角还沾着烤肉的油脂，雨云云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松江子在笔记本上补着今天的物资记录，星虎正跟星刀说着明天修皮卡的计划。她突然觉得，江宁路其实没走，他留在笔记本的字迹里，留在吉他的弦音里，留在每个人的回忆里，留在星城团队每一步往前走的脚印里。
晚风又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却不再让人觉得孤单。桌上的啤酒罐空了好几个，肉串也见了底，雨云云的歌声还在继续，调子慢慢变得响亮，像是在跟远处的某个人打招呼。嘿，江宁路，我们挺好的，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