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寒玉壁还残留着方才烬火灼烧的焦糊气，沈烬指尖的刺痛刚缓过些，头顶突然传来闷雷似的震动。
她踉跄一步，扶着石壁的掌心触到剥落的符文，凉意顺着血脉往骨头里钻——这是祖陵地宫最深处的命轮核心，连千年玄冰都震得发颤，足见来者势大。
\"有人用秘器破解封印。\"楚昭的声音像淬了霜的剑，她抬头时正撞进他沉如深潭的眼底。
这位向来从容的帝王此刻剑已出鞘，玄色龙纹广袖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未愈的旧疤——那是前日为加固封印割腕时留下的，与她前世记忆里玄甲男子颈侧的伤痕，竟有几分重叠。
沈烬喉间泛起腥甜。
方才为压制失控的烬火，她咬碎了舌尖，血腥味混着寒玉的冷，在嘴里漫开。
可此时容不得半分恍惚，她攥紧腰间的青玉镇火铃，铃声轻响间压下体内翻涌的热流：\"守住命轮核心。\"
楚昭伸手扶住她发颤的肩膀，指腹隔着锦缎触到她滚烫的肌肤——这是烬火反噬的征兆。
他眉峰微拧，却只低低应了声\"好\"，转身时广袖带起一阵风，将她护在身后。
密道狭窄，两人贴着石壁往前挪。
沈烬能听见楚昭护甲擦过石壁的轻响，一下，两下，像在敲她的心跳。
前世月白女子与玄甲男子的影还在她脑海里晃，那女子垂泪时的眼尾，竟与她镜中模样重叠了七分——方才的记忆闪回不是幻觉，双生劫的因果，原来早刻进了骨血里。
\"到了。\"楚昭突然顿住。
沈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石门将开未开，漏出的光里浮动着细碎的金粉——那是命轮核心的灵力，被人强行搅动才会散成这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入目是七八个黑衣刺客，正围着中央泛着幽光的命轮核心。
为首者面覆黑纱，唯余一双眼睛，眼尾挑得极利，像淬了毒的针。
他掌心托着枚暗紫色碎片，纹路与命轮核心的金纹如出一辙，却泛着妖异的黑：\"命轮之力，该归还给真正的掌控者。\"
\"真正的掌控者？\"楚昭的剑在指尖转了个花，寒光掠过那首领的眉骨，\"你也配提这五个字？\"话音未落，剑光已如飞雪般刺向最近的刺客。
沈烬的指尖腾起一簇幽蓝火焰。
这是烬火最温和的形态，却足够点燃空气中的灵力。
火焰在刺客们头顶扭曲成影，将他们的视线搅成一片混沌。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热流在翻涌，镇火铃的青玉抵着腰腹，几乎要灼出印子——这是反噬的前兆，可她咬着舌尖，血腥味刺激得眼眶发酸：\"他们要的是命轮碎片，先断他们的阵！\"
楚昭的剑更快。
他本就惯于在朝堂翻云覆雨，动起手来竟比江湖高手更狠辣三分。
剑光过处，两名刺客的手腕应声而断，惨叫混着金属坠地的脆响，在空荡的大殿里炸开。
剩下的刺客慌了神，布到一半的符咒散了满地，有个小个子甚至撞翻了供桌，青铜灯台滚落在沈烬脚边。
\"王妃小心！\"楚昭低喝一声，旋身挡在她面前。
有刺客趁乱掷出短刀，擦着他的耳尖飞过，在寒玉壁上撞出火星。
沈烬这才发现他耳尖泛红，不知是被剑气激的，还是方才护她时太急。
为首的黑纱人却始终没动。
他望着满地狼藉的刺客，忽然笑了，黑纱下的声音像生锈的刀：\"一群废物。\"说着，他指尖轻抚那枚暗紫色碎片，沈烬突然觉得眼熟——这不正是前日黑焰里凝聚的模糊身影所握之物？
\"殿下！\"沈烬刚喊出口，楚昭已旋身挥剑。
可那首领竟不躲不闪，任剑光劈碎他半幅黑纱。
露出的面容让沈烬心头一震——这张脸，与前世记忆里守在命轮外的玄甲男子，竟有七分相似！
\"双生劫火，总要烧得彻底些。\"首领的声音里带着诡异的亲昵，他抬手将暗紫色碎片按在命轮核心上。
金与黑的光瞬间纠缠，沈烬只觉体内烬火猛地一窜，镇火铃\"啪\"地裂成两半。
\"沈烬！\"楚昭转身时剑坠地，他抓住她发抖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沈烬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担忧，忽然想起他前日说\"去轮回里揪你\"的威胁，喉间的腥甜终于压不住，\"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黑血溅在寒玉壁上，发出\"嗤\"的声响，像在与千年玄冰争夺温度。
为首的黑纱人忽然低笑，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染着暗红纹路的血符。
沈烬望着那血符，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这符的气息，与她方才失控的烬火，竟有几分同源。
\"想守？\"首领的拇指抹过血符边缘，\"那就看看，你们守不守得住。\"黑衣首领拇指碾过血符边缘的暗红纹路时，沈烬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那血符在他掌心腾起幽绿鬼火，“啪”地炸裂成三团黑雾，落地瞬间凝出三头灵兽傀儡——青面獠牙，眼窝燃着尸油般的幽光，脖颈处还挂着半腐的铜铃，摇晃时发出刺耳鸣响。
“退！”楚昭旋身将沈烬往石壁后一带，剑锋横在两人之间。
他的玄色广袖被傀儡爪风撕开一道口子，露出的小臂上有道新添的血痕，却连眉头都未皱一下，“这是冥兽儡，专破活人气机。”
沈烬扶着石壁的手沁出冷汗。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三头傀儡身上的死气——与前世命轮殿外守陵祭司的符咒气息如出一辙。
前世记忆里，祭司们用活人血祭维持命轮运转，符咒上的暗红纹路，正是以童男童女的心头血绘制。
“他们不是天命盟的人……”她喉间腥甜翻涌，却咬着牙将后半句吐出来，“是另一支潜藏已久的势力！”
为首的黑纱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呢喃，黑纱下的嘴角扯出一道冷笑：“聪明的小丫头，可惜明白得太晚。”他抬手一引，中间那头体型最大的傀儡仰天发出尖啸，腥风裹着腐臭扑面而来。
沈烬被呛得咳嗽，指尖的烬火不受控地窜起幽蓝火苗——镇火铃已碎，她的灵力屏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塌。
“阿昭！”她突然抓住楚昭持剑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他一颤。
沈烬的眼尾泛红，是烬火反噬到眼络的征兆，“我引命轮之息定住它们，你趁机切后颈的锁灵钉。”未等他回应，她已咬破食指，在地面画出命轮核心的金纹。
地宫穹顶的金粉簌簌落下，融入她的血线里，形成一张泛着神圣金光的网。
三头傀儡的动作骤然一滞。
沈烬额角渗出豆大的汗珠，命轮之力本就与她的烬火相冲，此刻强行借用，仿佛有把烧红的刀在她经脉里来回搅动。
她听见楚昭低喝一声“好”，玄色身影如离弦之箭射出，剑锋精准刺入左侧傀儡后颈——那里果然嵌着枚锈迹斑斑的铜钉。
傀儡发出刺耳的尖鸣，浑身冒起黑烟，却在即将溃散时，被中间那头大傀儡甩尾扫中，竟又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是连环锁灵阵！”沈烬咬牙，指尖的金纹网开始扭曲。
她瞥见黑纱首领的指尖在血符残片上快速掐诀，终于明白对方的意图——用傀儡消耗他们的灵力，等命轮核心的防御最弱时再动手。
“诱他们进机关密道！”她突然拽住楚昭的衣袖，“西侧石壁第三块青纹砖下有引火符，我点燃符文就能启动地宫防御。”
楚昭的剑势陡然一缓。
他故意露出破绽，被右侧傀儡的利爪划中左肩，鲜血浸透玄色锦缎。
黑纱首领眼睛一亮，挥袖命令：“杀了那女人！”三头傀儡嘶吼着扑向沈烬，却在即将触到她衣角时，被楚昭横剑拦住。
他的剑招看似慌乱，实则步步引着傀儡往西侧密道走——那里的石壁上，沈烬已悄悄用烬火烙下一道细不可察的金痕。
“进去！”楚昭反手劈飞一枚傀儡的前爪，踉跄着退入密道。
沈烬紧跟其后，指尖的烬火突然暴涨，在石壁上画出完整的命轮符文。
金光照亮密道时，她听见黑纱首领惊觉上当的怒吼：“快退——”
太晚了。
地宫内的玄冰突然发出轰鸣，两侧石壁的暗格同时弹出淬毒的弩箭，头顶的青铜灯台坠地炸裂，溢出的灯油遇火即燃。
沈烬在火光中看见黑纱首领的脸——与前世玄甲男子相似的面容此刻满是狰狞，他死死攥着暗紫色碎片，试图用灵力劈开火墙，却被楚昭的剑锋挑落。
“轰——”密道尽头的玄冰墙轰然坍塌。
沈烬被楚昭护在怀里撞向石壁，耳中只剩石块坠落的巨响。
等尘埃落定，密道已被彻底封死，只余几缕黑烟从石缝里钻出，散着焦糊的腐味。
楚昭松开她时，胸前的衣襟被血浸透。
沈烬颤抖着去摸他的伤口，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我没事。”他的声音哑得厉害，目光却落在密道废墟上，“那首领……”
“死了。”沈烬望着满地焦痕，喉咙发紧。
她捡起半块未燃尽的血符，暗红纹路在火光下泛着妖异的光，“但他们不会只派这一拨人来。”
地宫重新陷入寂静。
命轮核心的幽光从坍塌的密道缝隙里透过来，悬浮在原处，金纹流转如活物。
沈烬望着那光，忽然想起前世月白女子跪在命轮前哭泣的模样——那时的命轮，是否也像现在这样，见证着一轮又一轮的因果轮回？
“这不是结束……”她低声呢喃，指尖的烬火忽明忽暗，“这只是开始。”
命轮核心的金纹突然剧烈震颤，一道极淡的黑影从光中闪过，又瞬间消失。
楚昭握紧她的手，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底看见了同样的郑重——有些秘密，该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