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林默的瞳孔剧烈收缩，陈九爷脸上剥落的人皮像干枯的树皮般簌簌落下。在那张苍老的面具之下，是一张三十岁左右的脸——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左眼角有一颗与林默一模一样的泪痣。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张年轻面孔的额头正中，嵌着一块青绿色的玉片，玉片表面布满了与战国谷纹璧相同的纹路。
地下室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青铜匣中的青色火焰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林默发现自己的呼吸变得异常艰难，仿佛空气中充满了看不见的玉屑，每一次吸气都让肺部传来细密的刺痛。他的左眼视野中，陈九爷年轻的身体被无数青绿色丝线缠绕，那些丝线延伸向四面八方，连接着医院各个角落的玉化者。
\"很惊讶吗？\"陈九爷——或者说这个披着老人皮的怪物——用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清亮嗓音说道。他抬手抚过青铜匣中的青色火焰，那火焰立刻分出一缕，在他指尖缠绕成锁链的形状。\"六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样站在这里，看着我的'陈九爷'揭下人皮面具。\"他的手指突然插入自己太阳穴，挖出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玉片，\"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们陈家的长生秘术，需要每隔六十年更换一次容器。\"
地下室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青绿色雾气在林默脚边形成漩涡。墙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那些液体在接触地面的瞬间凝结成玉质的颗粒，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默试图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某种力量钉在原地，像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更可怕的是，影子的轮廓正在缓慢变化——原本属于林默的剪影，正在逐渐变成陈九爷年轻时的模样。
左眼视野中的倒计时数字疯狂闪烁：【剩余时间：47:22:08】，而陈九爷额头玉片上的纹路正以相同频率明灭。林默突然意识到，那不是简单的数字，而是某种古老计时方式——每个数字都由细小的玉璧符文组成，随着时间流逝不断重组排列。
\"知道为什么叫'阴阳眼'吗？\"年轻人从青铜匣中取出一卷泛着青铜光泽的竹简，简片上刻满与玉璧相同的符文。当他展开竹简时，那些文字竟然悬浮到空中，组成一个立体星图。\"不是指能见鬼神的眼睛，而是...\"他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那里镶嵌着半块玉璧，断口处正在渗出青绿色液体，\"一阴一阳，一死一生，一个容器，一个祭品。\"
竹简上的星图突然投射到墙壁上，化作一幕幕动态画面：明朝万历年间，戴着青铜面具的方士在午夜子时，将九十九个童男童女按特定方位排列，用玉刀剜出他们的左眼，将眼球投入燃烧的青铜鼎中。那些眼球在火焰中不仅没有烧毁，反而融合成一整块血玉璧，璧面上的谷纹正是那些孩子临死前瞳孔收缩的轨迹。
画面切换到清末民初，一伙盗墓贼从汉墓中挖出血玉璧后，当晚就陷入疯狂。他们用洛阳铲互相攻击，将对方的血肉涂抹在玉璧上。最年长的盗墓贼——一个瞎了左眼的老头——将沾满血肉的玉璧按在自己眼眶里，第二天就变成了年轻人的模样。而那个年轻人的长相，与此刻站在林默面前的陈九爷一模一样。
1975年的画面最为清晰：陕西某处考古现场，七具玉化尸体呈北斗七星状排列在青铜鼎周围。每具尸体的天灵盖都被打开，大脑表面刻满了微型谷纹。考古队中最年轻的实习生偷偷藏起一块玉璧碎片，三个月后，他的体检报告显示左眼视力突然提升到5.3，而右眼却完全失明。这个实习生姓林，正是林默的祖父。
\"林家祖上本是守陵人，\"年轻人指尖轻弹，星图画面定格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上——年轻的陈九爷搂着个穿长衫的男子，两人站在聚宝斋门前，长相竟有七分相似。\"你曾祖父林鹤年偷走了半块血玉璧，以为能破解长生之谜...\"画面切换，长衫男子倒在地上，胸口插着半截玉璧，而陈九爷正从他眼眶里剜出眼球，那眼球在离开身体的瞬间，瞳孔里倒映出的竟然是林默的脸。
林默的左眼突然剧痛，那些画面强行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祖父被绑在青铜鼎上，陈九爷用玉刀划开他的额头，取出的却不是脑组织，而是一块已经成型的玉璧；看到父亲驾驶的汽车撞向隧道墙壁时，挡风玻璃碎片中混着的不是鲜血，而是青绿色的玉屑；最后看到的是婴儿时期的自己，被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用玉勺将某种液体滴入左眼，那液体接触眼球的瞬间，竟然发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三代人的准备，就为了培育最完美的容器。\"陈九爷突然逼近，年轻的面容在青绿色火光中扭曲变形。他冰凉的手指抚上林默的左眼，那块额间玉片竟然开始融化，变成无数细小的符文顺着指尖流向林默的眼球。\"你以为苏晴是偶然出现在医院？周子豪是偶然去聚宝斋？\"他的笑声里突然混入了周子豪的音色，右眼诡异地变成了竖瞳，\"从你出生起，你喝的每一口水，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在为这一刻做准备。\"
地下室的青铜门突然剧烈震动，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林默的视网膜上，倒计时数字突然分裂成两组：【容器觉醒：00:15:00】与【祭品就位：00:14:59】。他这才惊觉，自己血管里流动的已经不再是血液——在异能视觉下，那些液体呈现半透明的青绿色，其中悬浮着无数微型玉璧的幻影，每个幻影里都封印着一个模糊的人脸。
墙壁突然渗出大量青绿色液体，那些液体在地面汇聚，形成一条微型河道，河道两旁\"生长\"出玉质的树木和建筑。短短几秒钟内，整个地下室变成了微缩版的古代城池，而林默和陈九爷正站在城池中央的祭坛上。
\"最后一步，需要双瞳对视。\"陈九爷从青铜匣底层取出一面铜镜，镜面已经氧化发黑。当他咬破手指将血滴在镜面上时，铜镜突然变得透明如水晶，映照出的不是两人的倒影，而是两团人形火焰——陈九爷那团中心是半块玉璧，而林默体内的火焰核心，赫然是一只完整的青绿色眼睛。那只眼睛突然眨了一下，瞳孔里浮现出苏晴被束缚在手术台上的画面。
林默的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左眼突然自动调节焦距，穿透了医院的地基结构。他看到了地下三层的真实景象：数百个玻璃培养舱排列成巨大阵法，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人体。苏晴的舱体正在最中央，她的天灵盖被打开，大脑皮层表面镶嵌着玉片组成的星图。而更可怕的是，所有舱体底部都连接着管道，将青绿色液体输送到地底更深处的某个空间——那里悬浮着一口水晶棺，棺中躺着的人，穿着与林默完全相同的外套，脸上覆盖着玉质的面具，面具的纹路正是放大的谷纹图案。
\"时间到了。\"陈九爷突然割开手腕，流出的却不是血，而是与林默体内相同的青绿色液体。那些液体在空中凝结成锁链，将林默拽向铜镜。\"六十年前我亲手剜出你曾祖父的眼睛，今天轮到你了。\"他的声音突然分裂成数十个不同的音调，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一任陈九爷临终前都会把记忆封印在玉璧里，现在，该你来继承这份'礼物'了。\"
就在林默的眼球即将触到镜面时，整个地下室突然剧烈震动。青铜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爆裂，门缝中渗出暗红色的血雾。陈九爷脸色骤变，额间玉片突然出现裂纹：\"不可能...祭品怎么会...\"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年轻的面容像融化的蜡像般扭曲变形。
水晶棺炸裂的巨响中，林默的视网膜上突然浮现第三组数字：【真觉醒：00:00:01】。他最后看到的景象，是自己的双手正在玉化，皮肤表面浮现出与战国玉璧完全相同的谷纹。而那些纹路，正组成一个古老的姓氏——不是\"林\"，而是\"陈\"。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听到陈九爷——不，是那个占据陈九爷身体的古老存在——发出绝望的尖叫：\"原来你才是真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