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翊的靴底碾过浣衣院青石板上的血渍,留下一道暗红色的印记。
方才那名女真百户淬毒般的叫嚣仿佛还在耳畔回响,那些夹杂着污言秽语的炫耀,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心上。
作为从后世穿越来的灵魂,他曾在九年义务教育的课本里读过靖康之耻的字字泣血,在大学的史料库里翻遍过那些被战火掩埋的百姓哀嚎。
他总想着,文明该对野蛮留有一丝余地,复仇的火焰不该灼伤无辜者。
可直到此刻,他才幡然醒悟——对付野兽,从来不需要讲道理。
你给它生路,它只会反过头来咬断你的喉咙;
你让它尝尽撕心裂肺的痛苦,它才会懂得什么是真正的敬畏。
地上的女真俘虏早已没了声息,赵翊却连一眼都未曾再看。
他转身大步走出浣衣院,夕阳的金辉洒在明黄色的龙袍上,那些用金线绣成的龙纹却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暖意,只折射出令人心悸的肃杀之气,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那片沉闷得让人窒息的天空。
“周昊。”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千年冰窖里捞出来的,砸在地上仿佛能冻出裂纹。
院外待命的周昊猛地抬头,当他撞进赵翊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意时,心头骤然一震,来不及细想便单膝跪地,沉声道:“臣在。”
“传令下去。”赵翊的目光越过庭院,落在远处会宁府的城墙上,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院子,“会宁府所有女真平民,不论男女老少,凡是参与过入侵大宋的士兵、将领,一律处斩,灭族。”
周昊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压抑已久的厉色。
这些天清理战俘时,他早就见过那些女真平民腰间挂着的玉佩——那分明是大宋士大夫常戴的和田玉,边角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也听过他们在营外喝醉后,拍着桌子吹嘘当年如何把大宋的公主拖进帐篷,如何把婴儿挑在枪尖上取乐。
那些话语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他夜夜难眠。此刻听到旨意,他没有半分犹豫,重重叩首:“遵旨!”
“不止会宁府。”赵翊的声音继续响起,带着彻骨的寒意,像寒风刮过冰封的江面,激起层层碎裂的冰碴,“传朕的旨意,凡我大宋军队所到之处,金国境内所有入侵过、欺压过大宋百姓者,格杀勿论。”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城墙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朕要让全天下都知道,血债,必须用血来偿。
对待禽兽,就得用禽兽的方式来对待!”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突然毫无征兆地卷起,院中的老槐树被吹得剧烈摇晃,枝叶相互拍打,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屈死的冤魂在风中嘶吼。
远处的会宁府里,不知是谁先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紧接着,刀剑出鞘的铿锵声、百姓的哭喊声、士兵的怒喝声骤然炸响,像一场酝酿了太久的暴雨,瞬间席卷了整座城池。
靖康元年七月的申时,会宁府的天空正一点点被血色染红。
夕阳挣扎着透过厚重的云层,把半边天染成了诡异的殷红,连风中都开始弥漫起越来越浓重的血腥味。
近卫军第三营的队员们正挨家挨户地搜查,连长李铁柱一脚踹开一户女真平民的院门,目光如炬地扫过院子里惊慌失措的老少。
他腰间的佩刀还在滴血,方才那户人家的男主人试图反抗,被他一刀劈断了手腕。
“动作快点!”队员王二柱踹开正屋的门,一眼就看到墙角木箱里露出的绸缎——那是江南特产的云锦,寻常百姓根本买不起,“看看这些狗东西藏了多少赃物!”
队员张小五蹲下身,从一个老妇人的怀里抢过一个银锁,锁上刻着的“长命百岁”四个字早已被摩挲得发亮。
他认得这做工,分明是汴京老字号“瑞宝阁”的手艺。
“连长,你看这个!”他把银锁举起来,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妹妹当年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宣和七年那年……她才三岁,被那些畜生挑在枪尖上……”
李铁柱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想起自己被屠村的爹娘,想起那些被掳走的姐妹,喉结滚动着低吼:“别他妈看了!查户籍册!看看这家有没有当过兵的!”
翻找户籍的队员突然低喝一声:“找到了!男主人阿骨打罕,两年前在完颜宗翰麾下当过头目,参与过围攻太原!”
“狗娘养的!”王二柱一脚踹翻旁边的炕桌,桌上的陶罐摔在地上,滚出几枚大宋的铜钱,“难怪这么多赃物!开门!把这一家子都给我捆了!”
老妇人突然扑上来撕咬,尖利的指甲抓在王二柱的胳膊上:“你们这群宋人!当年我儿子杀了你们多少人,抢了多少女人!有本事现在杀了我!”
张小五的眼睛瞬间红了,他想起妹妹最后那声哭喊,猛地抽出腰间的刀:“杀你?便宜你了!”
“等等!”李铁柱按住他的手腕,目光扫过缩在角落里的孩童,声音冷得像冰,“按旨意来,灭族。一个都不能留。”
与此同时,城西的巷子里,近卫军第五营正堵住了一伙试图翻墙逃跑的女真汉子。为首的汉子手里还攥着一块玉佩,那玉佩上刻着的“平安”二字,分明是女子的饰物。
“跑啊!怎么不跑了?”队员赵虎用枪指着他的胸口,冷笑一声,“当年你们闯进我家时,我娘就戴着块差不多的玉佩,被你们一刀捅死在门槛上!”
那汉子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宋人就是软骨头!当年我们在大宋烧杀抢掠的时候,你们还不是像狗一样跪地上求饶?”
“放你娘的屁!”队员孙六猛地扣动扳机,燧火枪的轰鸣声在巷子里炸开,那汉子应声倒地,眼睛瞪得滚圆。孙六喘着粗气,一脚踩在他的胸口:“软骨头?今天就让你们看看,大宋的骨头硬不硬!”
旁边的队员翻出户籍册,指着上面的名字:“队长,这伙人当年都跟着完颜宗弼打过淮河,烧了三个村子,杀了两百多口人!”
“全他妈带走!”队长沉声下令,目光扫过那些吓得瘫软在地的女真妇人,“别想着求情,当年你们男人把刀架在大宋百姓脖子上的时候,谁给过他们求情的机会?”
城南的校场上,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被捆绑的女真百姓。
他们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抱着婴儿的妇人,还有尚未成年的少年。
近卫军的士兵们正逐一核对名册,每当念到“参与过入侵”几个字时,总会引来一阵愤怒的唾骂。
“就是他!我认得他!”一个脸上带疤的队员指着一个瘸腿的老者,“当年在应天府,就是他把我爹的腿打断,抢走了我家仅有的粮食!”
老者突然狂笑起来:“没错!是老子干的!你们宋人就是贱!当年我还玩过你们知府的女儿,那滋味……”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已经穿透了他的喉咙。开枪的营长抹了把脸上的血,声音沙哑:“别让他脏了我们的耳朵。”
会宁府的街道上,燧火枪的枪声此起彼伏,像密集的爆竹在炸响。
鲜血顺着青石板的缝隙流淌,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小溪,朝着低洼处的排水沟涌去。哭喊声、怒骂声、求饶声混杂在一起,却盖不过近卫军士兵们压抑了太久的嘶吼——那些嘶吼里,有对亲人的思念,有对国仇家恨的宣泄,更有对这场迟来的报应的决绝。
赵翊站在会宁府的皇宫门口,静静地看着那片蔓延开来的腥风血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枪声,能闻到随风飘来的血腥味,甚至能想象出那些曾经施暴的女真人身首异处的模样。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整个金国都将为两年前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那些曾经施加在大宋百姓身上的苦难,那些被女真士兵当作笑谈的屈辱,那些浸在血泪里的炫耀,都将化作今日的报应。
他心中那丝残存的仁慈,早已在听到那名女真百户污秽话语的瞬间,彻底化为了灰烬。
他想起后世史书里记载的“靖康之耻”:徽钦二帝被掳,宗室女眷沦为娼妓,开封城被洗劫一空,千里沃野变成人间炼狱。
那时的宋人也曾祈求过仁慈,可换来的却是变本加厉的屠戮。
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只是这一次,执刀的人,是大宋。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会宁府的天空被彻底染成了血色。
风穿过空旷的街道,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像是在诉说着一场迟到了太久的复仇。
赵翊的龙袍在夜风中微微飘动,金线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仿佛在昭示着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用铁与血重塑的时代。
周昊站在他身后,看着远处火光渐起的城池,低声道:“陛下,都按旨意办了。”
赵翊没有回头,目光望着金国腹地的方向,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告诉将士们,这只是开始。”
夜风吹过,带着北国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血渍,飘向遥远的黑暗。
而会宁府的血色,才刚刚开始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