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渡舟无声地滑行在光怪陆离的空间通道之中。
外界是狂暴肆虐、足以轻易撕裂玄仙甚至金仙强者的空间乱流,五颜六色的能量风暴如同巨兽的触须,抽打在渡舟那层灰蒙蒙的光晕护罩上,激起一圈圈涟漪,却无法撼动其根本。船体偶尔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剧烈的颠簸,仿佛行驶在遍布暗礁的险滩,提醒着乘客这趟旅程并非坦途。
舰桥内,微缩的星辰光影稳定地投射着,中心罗盘上设定的“寂灭星海-耀尘残骸”坐标如同灯塔般恒定闪烁。林琰、北冥、玄机子三人盘膝而坐,争分夺秒地利用这难得的喘息之机疗伤与修炼。
林琰周身弥漫着淡淡的寒雾,《九转冰魄诀》全力运转。此地虽无充沛的天地仙灵之气,但那弥漫在骨舟内部的精纯星辰死寂之力,以及空间通道中散逸的、被渡舟过滤后的稀薄空间能量,对他而言却是大补之物。尤其是那丝被初步炼化、盘踞在指骨的寂灭之力,此刻仿佛受到了某种同源气息的吸引,变得异常活跃,加速与他的仙元、神魂融合。
他的修为在金仙初期境界飞速巩固,并向金仙中期稳步迈进。丹帝的记忆让他对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巅,不存在根基不稳的隐患。同时,他分出一缕心神,时刻警惕着外界那若有若无、阴魂不散的血煞追踪意念。
北冥身侧太阴剑意缭绕,如月华般清冷皎洁。她吸收着星辰之力,滋养着先前激战损耗的剑元,并感悟着此地独特的死寂道韵,试图将其融入自身的太阴大道之中,使剑意更添一分幽深与毁灭特性。她的气息越发凝练,距离突破到金仙中期似乎也只差一个契机。
玄机子则最为忙碌。他一边吞服丹药修复体内暗伤,一边如痴如醉地研究着舰桥内壁那些运转不休的星辰水晶,双手还不时在虚空中比划,推演着某种阵法脉络。对他而言,这艘蕴含星灵族至高空间与死亡法则造诣的幽冥渡舟,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活着的宝藏,每一秒的观察都能带来巨大的启发。他甚至尝试将自身仙元模拟出星辰道韵,小心翼翼地接触那些水晶,竟真的引动了微弱回应,使得周围几颗水晶亮度微增,投射出的星辰轨迹更加清晰了几分。
“妙!妙啊!”玄机子忍不住低声赞叹,“以星辰为节点,以虚空为阵基,以生死轮转之力为能源驱动……这已非寻常仙阵,近乎于道!若能参透万一,贫道的阵道修为必将突飞猛进!”
时间在寂静而紧张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日,或许是数日。在这空间跃迁中,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突然,一直闭目凝神的林琰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冰蓝寒光一闪而逝,低喝道:“又来了!小心戒备!”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那股冰冷恶毒的血煞追踪意念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凝聚、更加刁钻,如同淬毒的细针,精准地刺向舰桥防护最为薄弱的几个能量节点,试图钻探进来。
北冥瞬间惊醒,太阴仙剑嗡鸣出鞘半寸,凛冽剑意自主护体。玄机子也吓了一跳,连忙掐诀,祭出几面阵旗环绕自身,紧张地看向四周。
林琰面色冷峻,识海中冰魄神珠光华大放,极致的净化冰寒之力透体而出,并非漫无目的地扩散,而是化作无数细不可察的冰晶丝线,精准地迎向那些入侵的血煞意念。
嗤嗤嗤!
无声的精神层面交锋展开。那血煞意念阴毒无比,带着腐蚀仙魂的特性,然而一遇到林琰那蕴含冰魄本源与净化之力的冰晶丝线,立刻如同遇到克星,迅速被冻结、净化、消融。
但这一次,那意念并未完全退去,残余的部分骤然凝聚,化作一个极其模糊、扭曲的血色虚影,发出一阵充满怨毒与贪婪的嘶鸣,直接冲击三人的仙魂:
“跑……不了……寂灭星海……将是你们的坟场……交出星核……献上秘宝……或可留尔等全魂……”
是血屠长老的声音!他竟然能凭借追踪秘术,将一丝神念化形穿透层层空间阻隔,传递进来!
“哼,苟延残喘的老狗,也敢狂吠!”林琰冷哼一声,眼中杀机迸现。他并未再动用消耗巨大的冰魄神珠本源之力,而是心念一动,引动了指尖那丝已然驯服不少的寂灭之力!
一缕灰黑色的气流,细若游丝,却散发着令万物终结、万法凋零的恐怖气息,悄无声息地缠上那血色虚影。
“嗯?这是……寂灭……”血屠长老的残念发出一声惊疑不定的尖叫,那血色虚影如同被泼了强酸,剧烈扭曲翻滚,迅速变得黯淡虚幻,其中的恶毒意念被那纯粹的寂灭之意无情湮灭!
“小畜生!你竟能掌控寂灭之力?!好好好!真是天助我也!待老夫擒住你,抽魂炼魄,这一切造化都将归我所有!”血屠长老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转化为更加炽烈的贪婪,最终在寂灭之力的侵蚀下彻底消散。
舰桥内恢复了平静,但那最后的威胁却如同寒冰刺骨,让玄机子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他……他竟然能追到这里?还能传音进来?”玄机子脸色发白,“这老魔头的手段也太可怕了!我们到了寂灭星海,岂不是自投罗网?”
北冥收剑入鞘,清冷道:“他的真身无法穿透空间乱流,方才只是神念化身,代价必然巨大。林琰已将其击溃,短时间内应无法再次窥探。”她看向林琰,眼中带着一丝询问,“那寂灭之力,你已能初步驾驭?”
林琰摊开手掌,那缕灰黑色的气流如灵蛇般在指尖游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略有小成,尚不能用于正面攻伐,但对付这种无根的神念侵袭,却有奇效。”他语气凝重,“不过,北冥说得对,血屠老魔付出代价将神念穿透至此,说明他追踪我们的决心无比坚定,甚至可能动用了某种禁忌秘术。他定然已锁定了我们的大致方向——寂灭星海。”
他走到星图前,目光落在那片标注着“寂灭星海”的广阔而黯淡的区域,眉头紧锁:“这片星海,据辰煌令中残存意念和星灵族零星记载,乃是上古一处大战的终极战场之一,星辰崩灭,法则紊乱,充斥着各种致命的危险:空间裂缝、寂灭风暴、迷失神孽、乃至上古战死的强者残念所形成的诡异绝地……其深处,连仙王甚至仙帝都不愿轻易踏足。”
“血屠老魔虽强,也不过是金仙巅峰,他敢追入寂灭星海,必然有所依仗,要么是血煞殿给了什么特殊宝物,要么……就是他同样在寂灭星海有所图谋。”林琰分析道,“而我们选择的‘耀尘残骸’,更是辰煌尊者故乡最终陨灭之地,位于寂灭星海极深处,危险程度恐怕远超外围。”
玄机子闻言,脸色更苦了:“前有狼后有虎,咱们这哪是逃生,简直是跳进了另一个更大的火坑啊!”
“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林琰目光深邃,看向舰窗外那永恒流淌的空间流光,“危机之中亦蕴藏着机遇。寂灭星海环境特殊,盛产外界早已绝迹的、蕴含寂灭与星辰本源的稀有神材,正是修复冰魄神珠、修炼《九转冰魄诀》、乃至感悟寂灭大道的绝佳之地。辰煌令指引向那里,绝非无的放矢。那‘最后的星火’,或许就是我们破局的关键。”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幽冥渡舟神异非凡,其空间跃迁之能远超寻常仙舟。血屠老魔即便锁定方向,想要在茫茫寂灭星海中准确找到我们,也绝非易事。我们仍有时间提升实力,抢占先机。”
正说话间,整个幽冥渡舟猛地一震,舰桥内星辰光影一阵剧烈闪烁,外部空间乱流的呼啸声陡然增大。
“不好!空间波动异常剧烈!”玄机子第一时间察觉到不对,扑到一颗最大的星辰水晶前,双手连连掐算,脸色大变,“前方出现大规模的空间断层和能量风暴潮汐!渡舟的防护正在被急速消耗!照这个速度,恐怕无法支撑到完整跃迁出通道!”
林琰和北冥也立刻感知到外界那毁天灭地般的能量狂潮。透过舰窗,可以看到前方的空间通道不再是相对稳定的流光,而是变得支离破碎,无数巨大的、漆黑的空间裂缝如同狰狞的巨口,吞噬着一切,五彩斑斓的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拍打而来,让渡舟的灰色光晕护罩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是随机出现的空间灾害!还是……人为引导?”北冥眸光锐利,握紧了剑柄。
“不像人为,这规模太大了。”林琰沉声道,“是寂灭星海本身的环境影响!这片星域的空间结构极不稳定!”
呜——!
就在这时,那平和苍老的精神意念再次响起,却带上了一丝急促:“警告!遭遇高强度空间乱流潮汐!跃迁通道稳定性下降百分之四十七!能源加速消耗!建议立刻脱离跃迁,进行常规航行!”
“立刻脱离!”林琰毫不犹豫地下令。强行维持跃迁,一旦护罩破碎,三人将瞬间被空间乱流撕成碎片。
“遵命。开始脱离跃迁程序。坐标:寂灭星海外围,碎星带边缘。”
幽冥渡舟猛地一颤,船首骷髅眼眶中的幽蓝火焰疯狂跳动,包裹船体的灰蒙蒙光晕骤然向内收缩,然后猛烈爆发!
轰!
仿佛撞破了一层无形的壁垒,舰窗外那光怪陆离的空间流光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度压抑、昏暗的宇宙星空。
幽冥渡舟成功脱离了空间通道,出现在一片陌生的星域。
三人立刻看向外界。
死寂、破碎、荒凉!
这是他们对这片名为“寂灭星海”之地的第一印象。
放眼望去,看不到任何一颗完整的星辰。视野所及,尽是巨大无比的星辰碎片,如同漂浮在虚空中的大陆残骸,表面布满撞击坑和撕裂状的伤痕,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更远处,还有扭曲的星云、缓慢旋转的吞噬黑洞、以及如同疤痕般横亘在虚空中的巨大空间裂缝。光线在这里都变得黯淡扭曲,仿佛被这片死寂之地吞噬了活力。
空间的压迫感极强,普通的真仙在此,恐怕连飞行都难以维持。空气中弥漫着稀薄却无处不在的寂灭之力和狂暴的星辰辐射,对仙魂和仙体都是一种持续的侵蚀。
这里,便是上古战场的遗留,生命的禁区——寂灭星海!
他们虽然脱离了最危险的空间跃迁通道,但眼前的常规环境,同样危机四伏。
“能源剩余百分之三十一。受损度增加百分之五。建议立刻寻找隐匿地点休整,补充能源。”幽冥渡舟的意念再次响起,透着一股疲惫感。
林琰看向星图,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光点,正处于寂灭星海外围的碎星带,距离目的地“耀尘残骸”还有极其遥远的距离。
而就在这时,玄机子突然指着探测水晶惊呼:“快看!那边!有东西在靠近!”
只见在侧前方,一块巨大如山脉的星辰碎片后方,数道隐晦的能量波动正悄然出现,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幽冥渡舟逼近!
那能量波动带着明显的恶意和……死气!
并非血煞殿的追兵,而是寂灭星海本土的“居民”!
才刚刚脱离空间险境,新的麻烦已然上门!
林琰眼中寒光一闪,神识瞬间扫出:“准备迎敌!看看这寂灭星海,究竟有何等凶险!”
幽冥渡舟 无声悬浮于死寂虚空,如同闯入巨兽领地的孤舟,瞬间成为了这片破碎星空下所有隐匿目光的焦点。
新的冒险与厮杀,已然揭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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