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流转,空间扭曲之感逐渐褪去。
三人自短暂的传送眩晕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陌生的星空之下。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块不过百丈方圆的巨大陨石,正静静漂浮在无垠的宇宙之中。四周是璀璨却冰冷的星河,远方有星云弥漫,色彩瑰丽,却也透着令人心悸的浩瀚与死寂。
“这里是……哪里?”玄机子稳住身形,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好像不是仙界已知的任何星域?”
林琰手握星晷碎片,碎片上的星光微微闪烁,指向某个遥远的方向,但并未显示出具体星图。“我们似乎被传送到了某片未知的星空边缘,距离那‘众星之城’的坐标依旧遥远。”他微微蹙眉,感应着四周稀薄至极的灵气和无处不在的虚空侵蚀之力,“此地不宜久留,需尽快找到有灵气的落脚点。”
接连逼出精血催动星枢镜,又强行施展星辰锁链对抗金仙,此刻松懈下来,林琰脸色愈发苍白,气息虚浮,伤势已然不轻。
北冥见状,清冷的眸子掠过一丝担忧,上前一步扶住他一只手臂,精纯的太阴仙元缓缓渡入,帮他稳定伤势。“先疗伤。”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玄机子也连忙点头:“对对对,林兄你先疗伤,我和北冥仙子替你护法!”他立刻掏出阵盘,在这块陨石上迅速布置起一个简易的隐匿和防御阵法。
林琰不再逞强,盘膝坐下,取出得自星殿的星辰元液,服下一小口。精纯磅礴的星辰本源之力化开,迅速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亏损的元气,配合北冥渡入的太阴仙元中和虚空侵蚀,效果显着。他闭目凝神,全力运转《九转冰魄诀》引导药力。
就在林琰疗伤之际,北冥持剑立于陨石边缘,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寂静的星空。玄机子则一边维护阵法,一边好奇地探头探脑。
约莫过了半日,林琰苍白的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尚需时日,但已无大碍。他刚睁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北冥清冷的声音便传来:“有东西靠近。”
林琰和玄机子立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幽暗的星空中,正有一点微光朝着他们所在的陨石缓缓飞来。那似乎并非陨石或星辰,而是一艘……船?
随着距离拉近,那物体的轮廓逐渐清晰。那确实是一艘船,一艘样式古老、通体由某种暗沉木质与金属混合打造、船帆破旧、船身布满岁月斑驳痕迹的星舟!星舟并不大,长约十丈左右,船首雕刻着一个模糊的星辰图腾,正依靠着船身两侧几对略显残破的木质翼翅缓缓划动星空,朝着他们飞来,速度并不快。
“星舟?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玄机子惊讶道,下意识地握紧了阵盘。
林琰眼神微凝,神识小心地探查过去。星舟之上,有着微弱的生命气息和能量波动,似乎只有寥寥数人,修为最高者似乎也不过真仙层次,而且气息驳杂不纯,显得很是衰弱。
那艘古老的星舟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这块陨石以及其上微弱的阵法光芒,犹豫了一下,调整方向,更加缓慢地靠了过来。在相距百丈左右时,星舟停了下来,一个苍老而警惕的声音通过仙元传递过来:
“前方的朋友,我等并无恶意,只是星舟受损,资源匮乏,在此虚空飘荡已久,见此处有同道气息,特来询问,可知附近是否有可落脚的古星或秘境?”
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希冀。
林琰与北冥对视一眼,微微点头。对方实力低微,且似乎处境艰难,不像有威胁的样子。
林琰起身,朗声回道:“我等亦是初至此片星域,对此地并不熟悉。”
听到回话,那星舟上沉默了片刻,似乎有些失望,随即那苍老声音又道:“原来如此……叨扰了。”星舟似乎准备转向离开。
“且慢。”林琰忽然开口,“观诸位道友似乎困顿已久,若信得过,可近前一叙,或许能交换些情报,我等亦有些许丹药可做交易。”
对方修为虽低,但常年在如此偏僻的星域飘荡,或许知道一些特殊的星路或信息。而且,那星舟的样式颇为古老,让他想起了一些记载。
星舟上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那苍老声音道:“多谢道友好意,那我等便冒昧打扰了。”
星舟缓缓靠近,最终在距离陨石数十丈处停下,抛过来一条闪烁着符文的锁链,固定在陨石上。舟上跃下三人。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皱纹深刻、修为在真仙后期的老者,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修为只有凝气巅峰的样子,面色蜡黄,眼神却带着好奇和警惕,紧紧跟在老者身后。
三人的气息都颇为虚弱,尤其是那老者,仙元涣散,显然寿元无多且旧伤缠身。
“老朽尘云子,携孙儿孙女,见过三位道友。”老者恭敬行礼,虽然林琰三人收敛了气息,但那隐隐透出的威压和气质,让他不敢怠慢。
“老人家不必多礼。”林琰抬手虚扶,目光扫过那艘破旧的星舟和眼前三人,“诸位似乎并非仙界常见仙族?”
尘云子闻言,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和追忆,叹道:“道友慧眼。老朽一族,自称‘星尘遗民’,先祖……据传乃是侍奉上古星灵族的仆从族群之一。太古大战,星灵族撤离仙界,我等先祖因故未能跟上,自此流散于一些边荒星域,苟延残喘至今。老朽这一支,更是因多年前遭遇星盗,星舟受损,流落至此片死寂星域,已漂泊近百载,资源耗尽,眼看……”
说到这里,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也都低下头,面露悲戚之色。
星灵族仆从遗民?林琰心中一动,与北冥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倒是意外之遇。
“原来如此。”林琰语气缓和了些,“相逢即是有缘。玄机子,取些清水和灵食来。”他又拿出两瓶适合真仙和凝气期服用的固本培元丹药,递给尘云子,“这些丹药,或许对你们有些帮助。”
尘云子看到丹药,尤其是感受到那精纯的药力,顿时激动得双手微颤,连连道谢:“这……这太珍贵了!多谢道友!多谢道友!”他小心翼翼地将丹药分给身后的孙儿孙女,让他们立刻服下调息,自己却舍不得吃。
两个年轻人服下丹药后,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气息也强盛了不少,看向林琰三人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老人家也服下吧,你的伤势更重。”林琰道。
尘云子这才感激涕零地服下丹药,盘膝调息片刻后,气色果然好了很多,眼神也明亮了几分,对林琰三人更是感恩戴德。
“道友大恩,老朽无以为报。”尘云子起身再次郑重行礼,“不知三位道友欲往何处?老朽一族虽落魄,但世代传承的一些古老星图或许对道友有所帮助,只是……年代久远,许多星路都已变迁或断绝。”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磨损严重的骨片,上面刻画着一些模糊的星辰路线。
林琰接过骨片,神识扫过,发现其中记载的星路确实古老无比,许多星辰方位与现今仙界星图差异巨大,但其中一些关键节点,竟与他手中的星晷碎片以及那“众星之城”的坐标隐隐有呼应之处!
“此物确实有些价值。”林琰点点头,沉吟片刻,又取出几瓶丹药和一小瓶稀释过的星辰元液递给尘云子,“这些算作交换。另外,我想向老人家打听一件事。”
尘云子连忙推辞:“道友已慷慨相助,这星图道友看得上便是它的造化,岂能再收……”但在林琰坚持下,他还是千恩万谢地收下了,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稀释的星辰元液藏好,此物对他们而言无疑是续命珍宝。
“道友请问,老朽必定知无不言!”
“你们一族既是星灵仆从遗民,可曾听说过……‘万象星晷’?”林琰缓缓问道。
“万象星晷?”尘云子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眼中露出无比敬畏甚至恐惧的神色,他压低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存在听去,“道友竟知此圣物?此乃星灵族至高圣器之一,传说能监察诸天星辰,定位万界坐标,甚至……涉及时空之秘!乃是我等仆从族群世代相传的神话中的器物,老朽也只在那残破的族史骨片上见过零星记载,早已认为是传说之物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什么,继续道:“族史骨片上模糊提及,此圣器似乎在太古大战中受损,核心失落……星灵族后来的‘巡天计划’似乎就与此有关。对了,骨片上还提到过一个名字,似乎与守护或修复星晷有关,叫做……‘辰煌尊者’?记载太过模糊,老朽也不敢确定。”
辰煌尊者?林琰记下了这个名字,这与他从臂铠残片中得到的“摇光”信息似乎能对应上。
“那‘众星之城’呢?可曾听闻?”林琰再问。
尘云子摇了摇头:“未曾听闻。或许那是星灵族撤离后才建立的新圣地吧……”他语气中带着无限的向往和失落。
林琰又问了些关于这片星域和星灵族其他传说的问题,尘云子所知有限,大多都是支离破碎的神话传说。
问答间,林琰注意到尘云子的孙儿,那个少年,似乎对北冥腰间的古剑和玄机子手中的阵盘十分好奇,眼神中透着渴望。而那少女,则时不时偷偷看向林琰,眼神清澈,带着感激和一丝崇拜。
林琰心中微动,看向尘云子:“老人家,你们日后有何打算?”
尘云子苦涩一笑:“能得道友馈赠,或许能支撑些时日,试着寻找一处能容纳凡人生存的枯寂星辰,延续这点微末血脉便是万幸了。”
林琰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或许能修复你们的星舟,让其拥有短距离跃迁之能,并给你们一个相对安全的坐标,那里或许有你们的同族,至少……生存无虞。”
他之前神识扫过那星舟,其核心动力法阵虽然古老残破,但底子很好,以他的阵法造诣和如今的身家,修复强化并不难。而他从星晷碎片和古老星图中,确实发现了一处距离此地不算太遥远、标注有微弱生命气息的古星坐标,似乎也是一处星尘遗民的聚集点。
尘云子三人闻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当场,随即狂喜之情溢于言表,几乎要跪拜下来。
林琰摆手制止,对玄机子道:“你去帮他们修复星舟核心。”
“好嘞!”玄机子对这类技术活颇感兴趣,立刻跃上那艘古老年星舟。
林琰又看向那对少年少女,沉吟道:“我观你二人略有资质,我身边尚缺两个丹童,可愿随我修行一段时日?待你祖父安顿下来,是去是留,再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并非滥发善心,一是确实需要人手处理些炼丹杂事,二是结下一段善缘,未来或许与星尘遗民乃至寻找星灵族都有益处。这对少年少女心性看起来还算纯良。
少年少女顿时愣住了,随即激动得满脸通红,紧张地看向祖父。尘云子更是老泪纵横,这是天大的机缘啊!他连忙催促:“快!快跪下拜见老爷!多谢老爷收留!”
少年少女连忙跪下磕头:“多谢老爷!”
林琰受了他们的礼,算是定下名分。他赐下两篇基础的星辰引气法门和凝气功法,让他们先自行参悟。
数日后,玄机子成功修复并强化了星舟核心,使其速度与防御大增,并设置了短距离跃迁阵法。林琰将那个古星坐标和一份星路图交给了尘云子,并额外赠送了一些资源和丹药。
临别之际,尘云子老泪纵横,带着孙儿孙女再次叩拜:“道友大恩,我星尘一族永世不忘!愿星辰指引道友前路!”
送别了尘云子三人,林琰看向新收的两个丹童——少年名为星辉,少女名为辰月。
“我们也该离开了。”林琰再次催动星晷碎片,这一次,碎片吸收了他注入的一丝星辰元液之力,光芒大放,投射出的星路变得更加清晰,指向那片未知的、“众星之城”可能存在的星域。
新的星舟(由一块较大的陨石临时炼制,由玄机子布阵驱动)缓缓启动,载着四人,没入璀璨而危险的无尽星空之中。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仙界,万宝楼总部。
钱魑面色阴沉地站在一位气息更加渊深、身穿金丝宝衣的老者面前,恭敬汇报着。
“……属下无能,让那三个小辈借助奇异宝镜和空间传送遁走。但他们必然与星灵族遗迹有关,且那宝镜威能非凡,疑似上古异宝。这是属下根据交手印象摹刻的宝镜形态和那三人影像。”
那金衣老者(万宝楼实权长老)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眼中闪过一抹精光:“能引动星辰之力,对抗金仙?有意思。发布万宝楼悬赏令,仙界通缉此三人!重点追查那面宝镜的来历!还有,加派人手,彻底搜查那片星骸古陆!”
一道无形的追缉大网,悄然撒向仙界乃至更遥远的边荒星域。
星空另一处,一艘狰狞的血色骨舟正在航行。舟上一名血煞殿修士收到传讯,看着影像中林琰的面容,舔了舔嘴唇:“找到你了……拥有特殊净化之力的小子,你的灵魂,定然很美味……”
危机,从未远离。而林琰的旅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