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裂的峡谷深处,时间仿佛凝固。唯有玄机子布下的“龟息藏灵阵”与“百变幻形阵”交织形成的微弱光晕,如同水波般缓缓流转,将内部的一切气息、光影乃至空间波动都最大限度地扭曲、吸收、隐匿起来,与周遭荒芜的岩壁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阵法之内,林琰盘膝而坐,身前黑魔鼎悬浮,鼎下并非凡火,而是他以精纯仙元催动的一缕本命丹火,色泽幽蓝,隐隐带着一丝冰魄的寒意与净化的特质。鼎内,数种得自萧冥药园、药性奇特的仙草正缓缓融化、交融,散发出或辛辣、或甘甜、或令人神魂微眩的复杂气息。
他正在炼制的,正是那上古“幻形丹”。此丹炼制难度极高,对火候、药性融合的时机要求极为苛刻,稍有不慎便会炼成一炉毒雾,甚至反噬丹师。但林琰凭借至尊丹帝的记忆和超凡的掌控力,手法如行云流水,精准地将每一种药液在最佳时刻投入、融合。
数个时辰后,鼎内药液渐渐凝固,化作三枚龙眼大小、表面光滑如镜、色泽不断在灰白与透明之间流转的奇异丹药。丹成的瞬间,竟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幻惑之力弥漫开来,仿佛连光线靠近都会被扭曲。
“成了。”林琰长吁一口气,脸色略显疲惫,但眼中却有精光闪过。他屈指一弹,三枚幻形丹飞出,分别落入自己、北冥和玄机子手中。
“服下后,以仙元化开,意念观想所需改变的容貌体型即可。效果大约能持续半月,只要不动用超过玄仙后期的力量,便不会暴露。”林琰解释道。
北冥和玄机子毫不犹豫,立刻服下丹药。片刻之后,只见北冥身形微微拔高,面容变得普通了许多,虽仍能看出是女子,却再无之前那般清冷绝艳、引人注目的气质,更像一个沉默寡言的女剑修。一身凌厉的剑意也内敛至极,仿佛藏鞘古剑。
玄机子则变成了一个面色蜡黄、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道士模样,眼神浑浊,气息猥琐,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的形象,与他原本仙风道骨(自认为)的模样大相径庭,连那点微薄的仙元波动都变得晦涩难明。
林琰自身则化做了一个面容普通、气质沉静的青年,属于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唯有一双眼睛,深邃依旧,偶尔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睿智光芒。
改容易形之后,三人心中稍安。至少短期内,不必担心被轻易认出了。
接下来,林琰开始全力为北冥疗伤。他取出“太阴蕴脉丹”。此丹是他结合萧冥传承中对阴属性力量的理解和《清源辟邪丹》的部分理念,专门为北冥的太阴剑元量身炼制,不仅能修复经脉暗伤,更能纯化、壮大其剑元本源。
北冥服下丹药后,周身顿时弥漫开一股精纯至极的太阴寒气,肌肤下仿佛有月华流淌。她立刻闭目凝神,引导药力修复自身。林琰也从旁协助,以冰魄仙元小心疏导,确保万无一失。
与此同时,林琰自己也服下“九转还元丹”,快速恢复着几乎枯竭的仙元。冰魄神珠在识海中缓缓旋转,释放出清凉气息,滋养着他损耗的心神,并潜移默化地修复着因引动万古毒源而带来的细微损伤。
玄机子也没闲着,一边维护着阵法,一边捣鼓着他那些阵盘阵旗,试图利用荒原中可能找到的材料,加强阵法的隐匿和防御能力,甚至开始构思一些预警和反击的小型禁制。
数日时间,就在这种紧张的沉寂中度过。
期间,曾有数波搜索的神识从峡谷上方扫过,其中甚至夹杂着一两道属于仙王的强横意念。但好在玄机子的阵法确实玄妙,加之荒原环境混乱,那些神识并未发现异常,匆匆掠过。
直到第七日,北冥周身的气息猛地一敛,随即一股更加精纯凌厉的剑意勃发而出,虽一闪即逝,却让为她护法的林琰和玄机子都感到肌肤微微一寒。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冷月沉星闪过,修为赫然已彻底恢复,甚至因祸得福,太阴剑元更加凝练精纯,隐隐触摸到了玄仙巅峰的门槛!
“多谢。”北冥看向林琰,清冷的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知道,若非林琰的丹药和及时救治,她此次道基必损。
林琰微微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感觉如何?”
“已无大碍,战力尽复。”北冥言简意赅,握了握手中的剑柄,信心回归。
玄机子也凑过来,啧啧称奇:“太好了!北冥丫头恢复,咱们总算有点底气了。林小子,你的丹药真是神了!”
林琰点点头,神色却依旧凝重:“伤势虽复,但危机未解。我们需尽快弄清外界情况,并找到提升实力的途径。”他看向玄机子,“前辈,阵法可能维持更久?我们可能需要在此蛰伏一段时日。”
“没问题!”玄机子拍着胸脯,“道爷我别的不行,这乌龟壳子功夫一流!只要不是仙王亲自下来一寸寸犁地,撑个一年半载都没问题!就是这仙晶消耗有点大……”他讪讪地笑了笑。维持这种高阶阵法,对仙晶的消耗是巨大的。
林琰手一挥,一堆光芒闪烁的仙晶出现在地上,其中不乏上品仙晶,甚至还有几块极品仙晶,大多是从古窟所得。“资源不用担心,尽管用。安全第一。”
玄机子眼睛顿时亮了,忙不迭地将仙晶收起来,加固阵法去了。
林琰则再次将心神沉入萧冥的传承之中。如今强敌环伺,丹塔内部可能存在的巨大隐患,以及蚀殿的威胁,都像是一座座大山压在他心头。仅凭目前的实力,远远不够。
他的目光,聚焦在了萧冥关于“以毒攻毒”应对源蚀之力的研究上,特别是其中一种名为“蚀髓毒灵丹”的构想上。
此丹并非用来服用,而是作为一种极其偏门和危险的攻击性手段。其理念是,采集数种性质极端阴寒剧毒、且对神魂和本源有特殊侵蚀效果的天材地宝,以独特手法炼制,将它们的毒性激发到极致,并赋予其一种“模拟”源蚀之力侵蚀特性的能力。
一旦将此丹掷出,或以特殊手法引爆,其产生的毒雾不仅能腐蚀仙元肉身,更能如同源蚀之力一般,顽固地侵蚀中毒者的仙基和神魂,极难祛除。按照萧冥的理论,这种“伪源蚀”之毒,甚至能与真正的源蚀之力相互干扰、削弱,从而达到“以毒攻毒”的效果。
当然,炼制此丹风险极大,对材料要求苛刻,且一个不慎,丹师首先就会遭其反噬,万劫不复。
“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法。”林琰眼中闪过决断。这种毒丹,或许将成为他们应对追兵、甚至未来对抗蚀殿的一张出其不意的底牌。
他仔细翻阅着丹方和炼制要点,脑海中飞速推演。所需的几种主材和辅材,其中大部分在萧冥的药园遗产中都能找到,但还缺两样关键辅料:“腐骨灵花”和“幽冥煞晶”。
“腐骨灵花通常生长在极阴之地,伴随大量尸骨而生,汲取死气与阴煞成长。而幽冥煞晶,则是阴脉煞气汇聚之地,历经万年凝聚而成的结晶……”林琰沉吟着,目光扫向峡谷之外那荒凉而混乱的大地。
“这坠星荒原,曾是上古战场,陨落强者无数,后又经星辰撞击,地脉翻覆,阴煞死气汇聚之处定然不少……或许,这里就能找到这两样东西。”
他将想法告知了北冥和玄机子。
“寻找灵材?道爷我去!”玄机子自告奋勇,“我的阵法需要一些本地材料来加固和混淆气息,正好一并找了。而且我对地脉煞气感应敏锐,找那幽冥煞晶或许有优势。”
北冥则持剑起身:“我与你同去。此地未必安全,需有人护卫。”
林琰想了想,点头同意:“也好。你们二人结伴,互相照应。切记,以隐匿和探查为主,非必要不起冲突。这是传讯玉符,若有发现,或遇危险,立刻通知我。”他递给两人两枚特制的玉符,这是他用新领悟的手法炼制的,比普通传讯符更不易被拦截和干扰。
“那你呢?”北冥看向林琰。
“我需在此继续推演丹方,并尝试炼制一些其他可能用到的丹药。而且,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彻底炼化吸收此次古窟之行的收获,尝试冲击玄仙境界。”林琰平静道。他的积累早已足够,经历连番大战和消化萧冥传承后,突破的契机已然来临。
北冥和玄机子闻言,神色一肃,皆知突破事关重大,便不再多言,仔细商议了探查路线和联络方式后,悄然离开了峡谷,身影很快消失在荒芜扭曲的地平线上。
阵法内,只剩下林琰一人。
他并未立刻开始修炼,而是先取出得自冥老的那枚“蚀字令”,又以神念仔细探查那块得自古窟的奇异镜片。这两样东西,都隐隐与那被污染的星辰核心以及蚀殿有着联系。
冰魄神珠的力量缓缓包裹住蚀字令,仔细分析着其内部那诡异的结构和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至尊丹帝的见识让他能从能量的细微之处洞察本质。
“果然……这种力量虽然阴毒诡异,侵蚀性极强,但并非无迹可寻,其核心似乎依赖于一种……‘负面情绪’与‘混乱法则’的结合?”林琰若有所思。冰魄神珠的净化之力,恰好是这种力量的克星,但正如萧冥所想,纯粹防御和净化,有时不如主动出击。
他又拿起那块镜片。此物材质非金非玉,触手冰凉,表面有着天然形成的、仿佛星辰运转轨迹般的细微纹路。当林琰将一丝冰魄仙元注入其中时,镜片微微发光,表面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流转。
一瞬间,林琰感到自己的神念似乎被无限延伸,穿透了峡谷,穿透了荒原,对周遭极大范围内的星辰之力和空间波动变得异常敏感。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极远处,那几个正在搜寻他们的丹塔仙王的大致方位和移动轨迹!
“此物……竟能增幅神念,并专门感应星辰与空间之力?”林琰心中一惊,随即大喜。这绝对是意外之喜!有此物在,他们躲避追捕、探索荒原将占尽先机!
他压下心中激动,将镜片小心收好。然后,他闭目凝神,双手各握一枚极品仙晶,运转功法。
刹那间,峡谷底部稀薄的仙灵之气仿佛受到了无形牵引,开始缓缓向阵法中心汇聚。林琰体内,冰魄仙元如同江河奔涌,沿着玄奥的路线运转周天。识海中,冰魄神珠光芒大放,释放出更加精纯磅礴的本源之力,融入他的仙元、肉身、神魂之中。
前世的境界感悟,今生的积累沉淀,在此刻水到渠成。
他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节节攀升!
向着那玄之又玄的玄仙之境,发起了冲击!
而与此同时,北冥与玄机子,也正按照计划,在危机四伏的坠星荒原中,小心翼翼地开始了他们的寻药之旅。
风暴暂歇,潜龙在渊。
所有的蛰伏与积累,都是为了下一次,更加石破天惊的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