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外的雨珠子砸在青瓦上，噼啪响成一片。
林观鹤咬了口烤红薯，甜香混着雨雾在舌尖漫开，可他盯着祭坛幽光的眼神却比屋檐下的积水还沉。
顾清欢的手指还揪着他衣角，像只受了惊的小奶猫，阮雪的速写本在怀里压出褶皱，笔尖在纸页上戳出个小窟窿——刚才那截焦黑的槐树枝砸下来时，她手一抖。
“当年参与归墟初封的，是我。”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头顶炸开。
林观鹤喉结动了动，红薯块差点噎在嗓子眼里。
他抬头，就见那道虚影不知何时又凝在了祭坛上方，铠甲上的裂痕里渗出幽蓝的光，像极了暴雨天里被劈开的夜空。
“玄冥子？”他舔了舔嘴唇，“那老东西不是说你叛出师门，被雷火焚了魂？”
虚影的眼尾动了动，像是笑：“墨玄子的嘴，能信？”他指尖划过铠甲上的裂痕，“百年前我察觉他要借归墟之力夺舍成仙，带着证据回山，却被他买通的护法反咬一口。
他们毁了我的肉身，把神识封进这破庙——美其名曰’以魂镇邪‘。“
“所以您老在这儿当门神当得憋屈？”林观鹤把最后半块红薯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合着我刚才触发的不是什么驱邪阵，是您老设的唤醒程序？”
“能唤醒我，说明你继承了观测者的血脉。”玄冥子的目光扫过他掌心里的守印令牌，“当年观测者一脉被墨玄子屠得只剩襁褓里的婴孩，我本以为这一脉断了......”
“打住打住。”林观鹤抬手打断，指节敲了敲祭坛边缘，“我这人俗，不爱听前尘往事。
不如做个交易——您把归墟核心的秘密全抖出来，我想法子把您从这破地方捞出去。“
雨声忽然大了几分。
顾清欢的手指在他衣角绞出个小疙瘩：“观鹤鸽鸽......你们在说什么呀？”
陆星瑶的探测仪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她皱着眉拍打仪器：“见鬼了，刚才还黑屏，现在数值直往上涨！”
阮霜的手还按在林观鹤腕间，这时候突然收紧：“他脉象乱了。”
林观鹤没接话，他盯着玄冥子的眼睛——那两团幽光里翻涌着他读不懂的情绪，像极了上次在福利院后巷，那只修炼了五十年的黄皮子被他破了障眼法时的眼神。
“若你真能解我之困......”玄冥子的声音里有沙砾摩擦的声响，“归墟密钥，归你。”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幽光突然炸成刺目的白芒。
林观鹤被晃得眯起眼，就听见阮霜低喝一声：“封印波动！”她指尖掐了个诀，腕间的银铃“叮”地响，“有人在外头启动了锁魂阵！”
“墨玄子的残党！”林观鹤瞬间跳起来，顾清欢被他带得踉跄，差点摔进阮雪怀里。
他从符袋里抓出三张雷符，指腹在符纸边缘抹过，血珠渗出来染得符纹猩红，“雪丫头，把你画的反向锁魂阵图给我！
霜姐，护好清欢和星瑶！“
阮雪手忙脚乱翻速写本，发梢沾了雨水贴在脸上：“在、在第三页！
哥哥你小心！“
玄冥子的铠甲突然迸出万千银芒，长戟“当啷”砸在祭坛上，震得整座庙都晃了晃：“我以残魂引动归墟之气，你用雷符炸节点！”他的声音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再晚半刻，这庙就得跟归墟一起沉进地脉！”
林观鹤接过阮雪递来的纸，扫了眼上面歪歪扭扭的符纹，反手把纸拍在雷符上。
血珠顺着符纹爬，像活过来的红蛇。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祭坛四角甩出三张符：“雷来！”
炸响几乎要掀翻庙顶。
顾清欢尖叫着捂住耳朵，陆星瑶的探测仪“啪”地摔在地上，阮霜的银铃串成了乱响的急雨。
林观鹤被气浪掀得撞在柱子上，嘴角溢出血沫，可他盯着祭坛的眼睛亮得吓人——四角的封印节点正在崩裂，青黑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出来，裹着腐烂的血腥味。
“借我力！”玄冥子的身影突然变得凝实，他抬手接住林观鹤抛出的诛邪剑，剑鞘上的青铜纹章突然泛起金光，“守印认主，开！”
剑鞘“咔”地裂开，一截半指长的青铜钥匙掉出来，在半空转了三转，“叮”地扎进祭坛中央。
幽光瞬间暴涨，林观鹤被晃得闭了眼，再睁眼时，玄冥子正站在祭坛中央，铠甲上的裂痕全部消失，连眉眼都清晰得像活过来的人。
“谢了。”他抬手，掌心浮起个暗金色的印记，纹路像极了林观鹤掌心里的守印，“现在......”
“小心！”阮霜的声音带着破空声。
林观鹤本能地旋身，就见一道黑芒从庙门窜进来，直取玄冥子后心。
他想都没想扑过去，后背传来火辣辣的疼，像是被烧红的铁签子扎了。
“观鹤哥哥！”顾清欢的哭喊混着雨声灌进耳朵。
林观鹤咬着牙翻了个滚，就着月光看清那道黑芒——是支淬了尸毒的短箭，箭尾刻着墨玄门的九瓣莲纹。
“残党......”玄冥子的声音突然虚了，他低头看向胸口，那里正渗出淡蓝色的光雾，“他们启动了......魂锁......”
林观鹤抹了把嘴角的血，挣扎着爬起来：“老东西你撑住！”他摸出最后两张符，可指尖刚碰到符纸，就听见“嘶啦”一声——后背的伤口裂开了，血浸透了衬衫。
“不用......”玄冥子抬手，掌心的印记突然飞到林观鹤面前，“这是归墟密钥......拿好......”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雨水冲散的墨，“第七块碎片......在......”
“老东西！”林观鹤扑过去，却只抓住一把虚无的光雾。
祭坛上的幽光渐渐暗下去，只剩他掌心里的印记还在发烫，像团烧红的炭。
庙外的雨还在下。
顾清欢哭着给他擦脸上的血，阮霜翻出药瓶往他后背抹药，陆星瑶蹲在地上捡探测仪的碎片，阮雪举着速写本，笔尖悬在半空——她想画刚才那道金色印记，可手直抖。
林观鹤盯着掌心里的印记，突然笑了。
他摸出兜里最后半块烤红薯，塞进顾清欢嘴里：“哭什么？”雨水顺着发梢滴在他睫毛上，“老东西说要谢我，结果溜得比外卖超时还快。”
可他的手指却悄悄攥紧了那枚印记。
刚才玄冥子消失前，他分明看见对方嘴型——第七块碎片，在“守印”里。
庙外的老槐树在暴雨里摇晃，一截新断的树枝砸在台阶上，惊得顾清欢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林观鹤低头，看见自己掌心里的印记正在发亮，纹路里渗出细不可闻的光雾，像极了当年在福利院后巷，那只黄皮子被超度时飘走的魂。
“不管是什么，我都接着。”他轻声说，声音混在雨声里，却比屋檐下的滴水还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