档案室的黑暗里，林观鹤后槽牙咬得发酸。
阮雪攥着他后襟的手汗津津的，像片被雨打湿的银杏叶；陆星瑶的碎钻手包在月光下折射出细碎光斑，里面防狼喷雾的金属盖正抵着他后腰——这姑娘向来嘴硬，此刻倒比谁都记得护人。
“柳青衣。”那道月白身影开口时，林观鹤耳尖微动。
这名字他听镇灵局老周提过，三年前突然消失的天才天师，说是叛出组织时连玄铁剑都折在了局里。
此刻她腰间桃木剑穗红得刺目，像浸过血的绸子，“我曾是镇灵局最年轻的高阶天师。”
“现在呢？”林观鹤歪头，拇指悄悄摸向裤兜的雷击木碎片。
系统玉简在丹田发烫，提示音刚响过“归墟守门人血脉觉醒”，他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有股热流往指尖涌，“改行当预言家了？”
柳青衣的眼睛在阴影里眯起，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们以为自己在守护人间？”
她冷笑，道袍下摆无风自动，“老祖宗用归墟封印骗了一代又一代，那些被关在里面的，哪是邪物？
是上古时期为人间挡过天劫的......“
“打住。”林观鹤突然抬手，草茎从嘴角掉下来，“反派发言留着打完再说成吗？”
他余光瞥见阮霜往右侧挪了半步，妹妹阮雪正攥着她的袖角，小拇指在发抖——这对姐妹花总爱一个护着一个。
话音未落，柳青衣突然甩袖。
一张黑符“唰”地贴在地面，暗红纹路如活物般爬满整间档案室。
林观鹤只觉胸口发闷，体内那股热流突然被抽走大半，连符咒库的黄符都变得绵软无力。
“逆向封印阵。”
阮霜的声音冷得像冰锥，“压制天师法力，你们的符......”
“我靠！”陆星瑶突然尖叫，她的防狼喷雾“当啷”掉在地上——金属罐刚碰到黑符纹路，就冒出滋滋青烟。
顾清欢拽着林观鹤衣角的手紧了紧，扫描仪屏幕彻底黑屏，小姑娘带着哭腔喊：“观鹤鸽鸽，我、我手心全是汗......”
林观鹤没答话。
他盯着自己发烫的掌心，守门令的温度透过皮肤往骨头里钻。
系统提示音又响了，这次是机械音里带着点急切：“检测到逆向封印阵，建议使用千年雷击木配合阳火破解。”
他突然笑出声，从裤兜掏出半块焦黑的木块——这是上次任务奖励的雷击木碎片，原本打算雕个符牌送阮雪的。
“想看真正的阳火？”他冲柳青衣挑眉，反手把雷击木拍在阮雪怀里，“小雪，把你兜里的陈皮糖给我。”阮雪愣了下，立刻从袖袋里摸出颗橘子味软糖，糖纸窸窣响。
林观鹤扯碎糖纸，把糖块扔进旁边未燃尽的烛台，又撒了把从外卖箱里顺的辣椒粉——他总爱在餐盒里备点，防客户说“不够辣”。
“轰！”
橙红色火焰突然炸起，火星子裹着辣椒粉劈头盖脸砸向黑符。
林观鹤能听见符阵纹路发出“嘶啦”的惨叫，压制感瞬间弱了三分。
柳青衣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挥剑劈来，桃木剑带着阴风刮过林观鹤耳际，“你疯了？
辣椒粉......“
“疯的是你。”林观鹤矮身躲过，反手从符咒库抽出三张黄符。
他能感觉到法力正在回笼，系统在识海闪着蓝光，“我送外卖时，客户说微辣不够，我就加双倍辣椒——对付鬼，同理。”
“观鹤鸽鸽是对的！”顾清欢突然往前跨了一步。
小姑娘平时说话总带点糯叽叽的尾音，此刻却咬字清晰，“你说我们不懂，可你懂吗？
上次福利院闹鬼，他被厉鬼抓得后背全是血，还把我护在身后说’别怕，哥哥在‘......“她眼眶红了，却仰着头不肯掉眼泪，”他拼命，是为了保护大家，不是什么老祖宗的规矩！“
柳青衣的剑顿在半空。
林观鹤瞅准机会，指尖夹着黄符猛地往前一送——符纸“啪”地贴在她道袍前襟，镇魂咒的金光顺着符纹窜上她脖颈。
同一时间，阮霜的身影从左侧闪来，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精准刺入柳青衣肩井穴。
“人体经络是最好的封印。”阮霜的声音像浸在药罐里的冰，“你符咒再强，经络被封，法力运转就慢半拍。”
柳青衣踉跄两步，后背撞在檀木柜上。
碎成几截的羊皮卷“哗啦”掉下来，她盯着林观鹤，突然笑了。
那笑里没了之前的冷硬，倒像终于卸下什么重担，“你们赢了......但归墟不会停下脚步。”她抬手抚过胸口的黄符，金光在她指尖碎裂，“你以为自己是钥匙？”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其实你只是引子。”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开始消散。
黑雾从脚腕往上漫，道袍、桃木剑、连那抹刺目的红穗子，都融成一团灰雾。
阮雪下意识去抓，只碰到一手冰凉的风。
顾清欢扑进林观鹤怀里，肩膀一抽一抽的；陆星瑶弯腰捡起防狼喷雾，金属罐还在冒烟；阮霜则蹲下身，捡起半片带血字的羊皮卷。
“轰——”
远处传来闷响，像有座大山被劈开了裂缝。
林观鹤抬头看向窗外，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住，天空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摸了摸发烫的手心，守门令的温度比刚才更灼人，仿佛在催促什么。
“归墟......”阮霜突然开口，她捏着的羊皮卷碎片上，血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刚才她说的引子......”
“观鹤鸽鸽。”顾清欢仰起脸，睫毛上还沾着泪，“那声轰响，是不是......”
林观鹤没说话。
他望着黑雾消散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极了柳青衣道袍上的沉水香。
系统玉简在识海震动，这次的提示音里多了串坐标——他盯着空气里浮动的蓝光，突然想起柳青衣消散前的眼神，像在看一团即将燎原的火。
“归墟之心......”
不知谁轻声说了句。
林观鹤没听清是谁，可能是风，可能是自己的心跳。
他摸出根新的草茎叼在嘴里，草叶的清苦漫开，混着空气里残留的焦糊味。
窗外的闷响又传来一声，比刚才更沉，更急。
“收东西。”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雷击木碎片，塞进阮雪手里，“回家。”
阮霜把羊皮卷碎片收进袖袋时，指尖微微发抖；陆星瑶的碎钻手包扣上时，“咔嗒”一声格外响；顾清欢还攥着他衣角，这次没再喊“观鹤鸽鸽”，而是把脸贴在他胳膊上，小声说：“我以后要学驱鬼，保护你。”
林观鹤低头，看见小姑娘发顶翘起的呆毛。
他笑了，伸手揉乱那撮毛，“行啊，明天就教你画平安符——先从叠黄符学起。”
但他没说的是，刚才系统提示的坐标，正指向城南那座废弃的观音庙。
而柳青衣消散前的最后一句话，此刻正清晰地在他脑海里回放：“归墟之心......”
月光重新穿透云层时，林观鹤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远处的闷响，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