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像重锤一下下砸在众人紧绷的神经上。
林观鹤喉间的血腥味还未散尽，后颈却先窜起一股凉意——这不是普通的脚步声，每一步都带着阴寒的气劲，震得青石砖缝里的青苔簌簌掉落。
“清欢，往阮雪身后靠。”
他手在裤袋里悄悄攥紧三张雷符，嘴上还挂着漫不经心的笑，“陆小姐，你包里那支珍珠发卡要是硌手，现在可以考虑当暗器。”
顾清欢立刻揪住阮雪的衣角，眼睛却死死黏在林观鹤背上，小脑袋因为紧张微微发颤：“观、观鹤鸽鸽...”
阮雪往掌心呵了口气，把怀里的药瓶往姐姐那边推了推，发顶的呆毛跟着晃了晃：“霜姐，我数到第三声就撒无忧粉。”
阮霜正蹲在地上用指尖蘸血画符，闻言抬头看了眼阴影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子：“两声。”
陆星瑶捏着小包的手指泛白，却还是梗着脖子哼了声：“谁要当暗器，本小姐的发卡是限量款——”话没说完，阴影里突然涌出十数道黑袍身影，将祭坛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男人掀开兜帽，露出一张林观鹤再熟悉不过的脸。
李昭阳，镇灵局特勤组原副组长，三个月前在追查归墟教时失踪。
此刻他眼眶泛青，嘴角勾着阴恻恻的笑，腰间悬着的不是特勤组标配的斩鬼刀，而是一柄缠着黑蛇的青铜剑。
“林天师。”
李昭阳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把归墟钥匙交出来，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林观鹤摸着下巴打量他：“李组长这是升了职换了风格？
从前穿制服挺精神，现在裹得跟粽子似的——“
他突然弯腰咳嗽两声，指缝里的雷符悄悄换成了锁魂链，”对了，听说您失踪那会儿，局里给您开了追悼会，您师母哭得可惨了，说要给您立个衣冠冢呢。“
李昭阳瞳孔骤缩，青铜剑嗡鸣出鞘：“放肆！”
“哎哎哎，别急着动火。”林观鹤倒退两步，鞋尖在地上蹭出半道血线——那是阮霜刚画了一半的符阵，“您说这钥匙，归墟教的人是不是没告诉您？
这玩意儿认主的，我要是死了，它能跟着我下黄泉，您就算把我挫骨扬灰——“他突然提高声调，”也只能捧着块废玉当传家宝！“
几个黑袍人明显顿了顿，其中一个甚至偷偷瞥向李昭阳。
林观鹤眼尖地捕捉到这抹动摇，立刻乘胜追击：“再说了，归墟教那群老东西自己都搞不清继承者是谁，前阵子还派了个冒牌货来骗我——”
他突然压低声音，像说悄悄话似的，“那冒牌货长得跟个猴儿精似的，您猜怎么着？
被我用烤肠引到城隍庙，让老城隍抽了三顿鞭子！“
阮雪憋着笑，指尖的药瓶“啪”地打开，浅粉色粉末随着风卷向黑袍人群。
阮霜的血符终于画完最后一笔，指尖在符心重重一点，地面立刻泛起淡金色纹路——那是能让人陷入幻觉的迷魂阵。
李昭阳终于意识到不对，青铜剑猛地斩向林观鹤咽喉：“住口！”
林观鹤不闪不避，锁魂链“刷”地缠上对方手腕。
他能感觉到链上的符咒在灼烧李昭阳的皮肤，却也惊觉那皮肤下的血管里，流动着某种黏腻的黑紫色液体。“好家伙，”
他低笑一声，膝盖重重撞上李昭阳的胫骨，“您这是被邪物夺舍了？
味儿比上次那只千年老粽子还冲。“
趁李昭阳踉跄后退，林观鹤借力跃上祭坛旁的石狮子，扯开嗓子喊：“阮霜！”
淡金色符阵瞬间爆发，数十名黑袍人同时捂着头尖叫。
有人喊着“妈妈救我”往石墙上撞，有人跪在地上给空气磕头，连李昭阳都晃了晃，青铜剑“当啷”掉在地上。
“成了？”顾清欢眼睛亮起来，刚要扑过去，却被阮雪死死拽住。
阮霜盯着李昭阳，指尖的血符攥得发皱：“不对...”
话音未落，李昭阳突然发出一声类似野兽的嘶吼。
他原本泛青的眼眶里，瞳孔完全被诡异的红光取代，手腕上的锁魂链“咔嚓”断裂成数截，掉在地上冒起阵阵青烟。
“你以为...”他咧开嘴，露出满嘴尖锐的獠牙，“我会这么轻易被控制？”
林观鹤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见李昭阳的指尖长出黑灰色指甲，正缓缓摸向怀里——那里鼓起一块，像是藏着什么形状诡异的东西。
“都退到符阵中心！”他猛地甩出三张雷符，炸得李昭阳暂时后退两步，“阮雪撒镇心散，阮霜准备封魂咒——”
话没说完，李昭阳已经摸出那东西。
暗红色的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光，表面刻着的狰狞鬼面，竟和林观鹤眉心刚淡去的图腾有几分相似。
“林观鹤，”李昭阳的声音里混着两道不同的音调，一道是他自己的，另一道沙哑如刮铁，“你以为拿到残篇就能掌控归墟？
等主人苏醒——“
“闭嘴！”林观鹤又甩出两张雷符，却见那令牌突然爆出黑雾，将李昭阳的身影完全笼罩。
顾清欢的手死死攥着阮雪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观鹤鸽鸽...”
林观鹤抹了把脸上的血，草梗重新叼回嘴角。
他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暗红光芒，突然笑了：“行啊，来硬的是吧？
正好我新学了招——“他摸出怀里的玉简，感受着那细微的震动，”归墟封印·残篇，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黑雾里传来一声愤怒的嘶吼，接着是重物砸地的闷响。
等黑雾散去，李昭阳已经倒在地上人事不省，而他怀里的暗红色令牌，正躺在林观鹤脚边，鬼面处裂开了道细缝。
阮霜走上前，蹲下身捡起令牌。
她的指尖刚碰到令牌，就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眼底闪过一丝震惊：“这是...”
“归墟教的东西。”林观鹤踢了踢令牌，突然弯腰捡起，“不过现在归我了。”他冲阮霜挑眉，“怎么？
我脸上有花？“
阮霜别过脸去，耳尖又泛起可疑的红：“只是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传说里的守印人。”
顾清欢蹦过来拽他衣角：“观鹤鸽鸽好厉害！
那我们现在可以去买糖炒栗子了吗？“
“买！”
林观鹤揉了揉她的发顶，抬头望向被黑雾染得浑浊的夜空，“不仅买栗子，还要买十串烤腰子——”
他突然顿住，低头看向掌心的令牌，鬼面裂缝里渗出的黑血，正沿着指缝往下淌，“不过...先去趟镇灵局。
有些老朋友，该聊聊了。“
月光重新洒在祭坛上，照见林观鹤脚边那道未完成的血符。
符阵边缘，一滴黑血正缓缓渗入青石砖缝，像朵即将绽放的恶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