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凛然,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璇嫔,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么多年了,皇帝都从未想起为先皇后办一场忌辰,可偏偏要在这一年举办,联想起太后原本意欲让璇嫔的册封礼安排在那一日来看,真是耐人寻味。
更何况,上次自己提醒皇上太后此举,皇上分明是心里厌烦和不痛快的,如今的神色,竟好像从没有过这件事似的。
忙露出微微惊讶的笑来:“是,皇上吩咐,臣妾不敢推辞。只是,纯元皇后从未有过忌辰礼,臣妾即便依样画葫芦,也只能参照先帝时候的例子了。且太后刚刚过世,皇上想这忌辰是否要办得盛大些?”
皇上捻着佛珠,略思索道:“既然如此,也无须太过宣扬,却也不能失了庄重,以示朕重视之意。”
“是。”
陵容答应,想了想这做忌辰,需得有些东西,索性眼下就要了来,免得麻烦。
便道:“臣妾想,既然要办祭礼,须得请先皇后遗物、吉服,另外,也要画像,还请皇上赐下。”
皇上略一叹,感慨道:“从前纯元的心爱之物都在朕这里,还有一些在景仁宫,太后那也保管着,如今景仁宫和寿康宫都空了,朕已经将物件都交给璇嫔保管,需要什么,就与她说便是。”
说罢,自顾看向面前座下的璇嫔,眼中甚是有许多柔情。
“你是纯元的侄女,心又细腻妥帖,朕很放心。”
璇嫔忙回之以微笑,欣然不已:“先皇后美善,乃是族中女子榜样,臣妾敬之,皇上如此信任臣妾,臣妾自当好好保管,不敢怠慢。”
如此深情款款,陵容见惯了皇帝这样若无旁人地对年氏,对甄嬛,对任何一位宠妃。
当下深深看了璇嫔一眼,心底一跳,更是无边的冷意。
“那臣妾需要什么,就到璇嫔那去请便是了。”
璇嫔见贵妃颇有深意瞧了自己一眼,唇边的喜意也忙收了起来,有些不安地躲着眼神。
三个人一时再无话,皇帝也没有继续搭理陵容的意思,陵容看一眼窗外,便自觉地起身。
“天色不早了,臣妾就先告退了。”
她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皇帝显然此刻更喜欢和璇嫔待着,何必自讨没趣?
皇上也是漫不经心地点头,示意陵容退下,随即对璇嫔喜笑颜开,耐心问着她昨夜睡得好不好之类的贴心话。
出了养心殿,冬雪扶着陵容,身后跟着的春霏见她脸色登时就不好,忙宽慰。
“娘娘,您无须与璇嫔争一时的宠爱,花无百日红啊。”
陵容冷笑,搭在她手背上的手不由得收紧:“本宫哪里是争风吃醋?只是觉得情势不大对,皇上对璇嫔真是越来越信任宠爱了。”
“娘娘是说,先皇后的遗物?”
陵容蹙眉:“从头到脚,什么事、什么话,皇上都不对劲。一会儿找机会,本宫要见见卫芷。”
冬雪待欲说话,却听得身后有动静,两个人回头一瞧,竟是璇嫔带着婢女追了上来。
“贵妃娘娘!”
夕阳粉霞之下,璇嫔那张成熟与妖娆并存的脸越发惑人,只是面上的诚惶诚恐更添几分纯真无辜。
陵容回眸含笑道:“璇嫔,怎么不陪着皇上,这么快就出来了?可别走这么快,小心身子!”
璇嫔几步赶上来,微微喘息道:“娘娘,到底如今废后已死,皇上只是念起先皇后的好,所以才将遗物交由嫔妾收着的!”
“你是先皇后的侄女,交由你来保管是应当的,”陵容宽和大度,上去轻轻一抚她的肩膀,意味深长,“怎地这事也要和本宫解释,倒像本宫不能容人一样。”
璇嫔抬起清亮的眼眸盯着陵容,低声道:“明人不说暗话,太后薨逝,废后自尽,乌拉那拉氏再无指望,从前嫔妾进不进宫,是没得选的。可眼下,嫔妾身怀有孕,不过区区嫔位,也知道娘娘从不会妒恨得宠之人、更不屑加害皇嗣!”
听到这,陵容不由得真心露出一笑,笑她的傻,自己哪里是不会妒恨?哪里不屑害皇嗣?
若能直接除去的敌人自然无须多费手脚,但到万不得已,即便是婴孩,只要挡路,一样不会心慈手软。
璇嫔的眼中露出几分哀求来:“乌拉那拉氏两位皇后的命运就在眼前,她们选了不同的路,可都不是嫔妾所求。嫔妾心无远志,只是安身立命,平安终老,哪怕无宠,却绝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之中!”
她说得赤诚,陵容回想着她入宫之后的举动,除了太后叫她送夜明珠,她直接转头告诉了自己,将太后狠狠坑害了一把,也果真从不兴风作浪的。
不由得露出淡淡一笑来,宽慰她道:“本宫不会因为你的出身高看你,也不会有偏见,同样的,只要你说到做到,本宫更喜欢看到后宫风平浪静,皇上也更会赞赏本宫治理有方不是么?”
这话也并非模棱两可的虚情假意糊弄,意思也很明显,只要璇嫔真的安分守己,自己不会容不下她。
璇嫔虽然依旧有些惴惴不安,但得到这么一句话,还是欣然福身:“嫔妾多谢娘娘!”
陵容单手虚扶她一把,温和笑道:“下个月二十三是纯元皇后的祭礼,如今是二月中,瞧着远,可真筹办起来也就在眼前了,你且准备好先皇后的东西,本宫会派卫芷去取。”
璇嫔不假思索道:“娘娘所言极是,皇上前日才吩咐人将东西送来,嫔妾还没有全部整理好,如此,嫔妾一定全力配合娘娘。”
“极好。”
陵容淡淡瞧了她一眼,纯元皇后的忌日分明是三月二十七,自己方才仔细看璇嫔的神色竟无一分破绽,更没有下意思反驳。
若非真的不知情,那就是连潜意识都能控制,实在太过深不可测!即便是甄嬛和敏妃,也都有喜形于色的时候啊!
说罢,陵容也就走了。
燕舞扶着璇嫔在原地行礼,随即又陪着她伫立了一会儿,心里七上八下的。
“娘娘,您这样恳切,贵妃会相信咱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