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东星斑的眼睛还亮着,脆皮烧鹅的油汁浸红了盘底的荷叶,最中间是锅冒着热气的佛跳墙,海参和鲍鱼在金黄的汤汁里轻轻晃动。
林虎早就按捺不住,拿着筷子在烧鹅盘边打转,被林老三敲了下手背:“急啥?”
林璃坐下时,林耀给她递过餐巾,小声说:“奶奶,我把您的中医书整理好了,放在书房第三层。”
“真是个乖孩子。”
她夹了块鲍鱼放进他碗里,看着林老三给自己盛汤,忽然发现儿子鬓角多了根白头发,像根细银线藏在黑发里。
“黄先生的身体怎么样了?”
林老三舀着汤问,蒸汽模糊了他的眼睛。
“好多了,”林璃喝了口汤,胶质滑过喉咙时带着鲜甜,“最后那天能陪我逛槟城夜市了,说要请我吃炒粿条,结果被他太太骂‘不要命了’。”
她想起黄先生被太太追着打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这笔治疗费……他给得很丰厚了。”
林老三没接话,只是给她夹了只虾饺。
黄先生给的“谢礼”能让他都觉得沉,想必不是小数目。
午餐在林虎的叽叽喳喳和林耀的轻声细语里过得很快。
林璃看着两个孙子抢最后一块烧鹅,忽然觉得这次去槟城的辛苦都值了。
饭后林老三去公司了,临走前说晚上带余先生过来喝茶,林璃让他把黄先生送的那罐普洱带上。
那是六十年的陈茶,据说比黄金还贵。
回到卧室时,阳光已经穿透云层,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林璃拉开紫檀木箱子的锁扣,里面整齐码着五十叠港币,每叠一万元,用银行的纸条捆着,最上面放着张汇丰的支票,数字后面跟着一长串零。
总共五百万。
她把现金放进衣柜的暗格里,支票夹进那本《金匮要略》里。
午后的阳光暖得让人发困。
林璃躺在真丝被单上,听着窗外的蝉鸣渐渐变稠。
恍惚间又回到槟城的庄园。
黄先生的太太拉着她的手说“以后您有事尽管开口”,管家端来的肉骨茶冒着热气,药香混着椰奶甜漫了满室。
醒来时,窗帘缝隙里漏进的阳光已经斜斜地落在床尾。
林璃摸出枕边的怀表,时针指向四点。
她起身走到窗边,看见林虎和林耀正在庭院里追蝴蝶,周老师坐在藤椅上看着他们,手里织着件蓝色的小毛衣。
“夫人醒了?”
福伯端着下午茶进来,银盘里放着伯爵茶和杏仁饼,“刚才地产中介王生打电话来,说铜锣湾有间铺面要转让,地段很好,问您要不要去看看。”
林璃接过茶杯,热气在镜片上凝成白雾:“多大面积?什么价?”
“两百五十平方尺,要价两百八十万,”
福伯递过张照片,“以前是家裁缝铺,旁边就是地铁站,人流量大得很。”
照片上的铺面在骑楼底层,招牌还写着“上海时装”,玻璃门上贴着“清仓大减价”的红纸。
“明天去看看。”
她放下茶杯,走到书桌前翻开港城地图,指尖在铜锣湾的位置画了个圈,“酒店快开业了,配套的餐饮得跟上,我想再开几家餐馆。”
福伯眼睛一亮:“这主意好!阿珍的手艺早就该发扬光大了,上次余太太吃了她做的虾饺,天天念叨着要学。”
“不止粤菜馆,”林璃又在尖沙咀的位置点了点,“这里可以开家茶餐厅,卖些西多士、云吞面,针对逛街的年轻人;九龙塘那边写字楼多,适合开家炖汤铺,做些滋补的汤水外卖。”
她的指尖在地图上移动,“这些都需要铺面,王生要是有合适的,多留意着。”
正说着,林耀抱着练习册走进来,指着其中一页问:“奶奶,‘商铺’的‘铺’怎么写?”
林璃握着他的小手,在练习本上写下繁体的“铺”:“这个字念 pu,就是做生意的房子。”
她看着两小只认真的侧脸,这些铺面不仅是生意,更是给孩子们留下的根基。
“等你长大了,奶奶就把这些铺子交给你管好不好?”
林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着练习册跑出去了。
林璃看着他的背影,又拿起那本《金匮要略》,支票在书页间露出个角。
她想起临走时黄先生说的“以后林家在南洋有任何事,我黄某义不容辞”。
这趟槟城之行,收获的不止是治疗费。
傍晚时分,林老三带着余先生回来时,林璃正在厨房看阿珍做叉烧。
余先生一进门就嚷着:“林大夫可算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个油纸包,“刚从陆羽茶室买的蛋挞,给孩子们尝尝。”
林虎抢过油纸包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就拿到林耀身边,递给林耀和周老师一起品尝。
余先生看着他的样子笑个不停,忽然凑近林璃压低声音:“黄先生打电话来说,您的医术能活死人肉白骨,让我一定跟您搞好关系。”
林璃摇着头,笑了笑:“我们两家的关系非常好。”
余先生听了后,也高兴得嘴角上扬。
让阿珍泡上那罐普洱,“尝尝这个,黄先生送的,说是比你们余府的藏茶还好。”、
茶香漫开时,林老三拿出酒店的装修图:“妈,您看看这宴会厅的设计,余先生说要挂水晶灯,我觉得太俗气了。”
林璃看着图纸,指尖在中式屏风的位置点了点:“不如用苏绣屏风,既大气又不张扬,跟咱们‘湾景’的名字也配。”
她抬头看向余先生,“你觉得呢?”
余先生点了点头:“还是林大夫有眼光!就用苏绣,我认识苏州最好的绣娘,让她亲自过来盯着。”
夕阳把客厅的影子拉得很长,水晶吊灯的光落在茶盏上,泛着琥珀色的光。
吃完茶后,余先生告辞离开。
林璃才叫住林老三说道,“明天跟我去看看铜锣湾的铺面,顺便让王生把附近的商铺都标出来,咱们一口气多盘下几家。”
林老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母亲的意思:“您是想……”
“酒店有了,还差餐饮和商铺。”
林璃端起茶杯,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港城的生意,就得趁热打铁。”
夜色漫进客厅时,阿珍端来了晚饭。
林璃看着满桌的菜,身边说说笑笑的家人,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