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霄感受着风吹动着发梢:“我好像……看见了。”
他走到亭子中摸了摸上面的桌子后才将琴放下:“我娘走的时候，棺材铺的老板不嫌晦气，好心替我下葬了娘，但我待了很久，那时应该是天黑了。
我没进过山，失足掉到了水中，挣扎了许久不见人，好不容易抓到了岸边便是这亭子，这才发现了这里。”
他说话的语气风轻云淡，连脸上还带着几分温柔，这让鸿芙有些语塞，她的心里有些不舒服，是心疼的感觉，就像对哪吒那般………
鸿芙:“你………”
“怎么了？”叶归霄愣了下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话多了，我只是……”
“没有。”鸿芙摇头打断道:“只是没想到，你过得如此艰难，这么多年，你一直是一个人吗？”
“嗯………”叶归霄笑了笑:“我身体不好，能活多久我不知道，所以没太多顾忌，反倒轻松很多。”
这座山他很熟悉，看不见的生活里，他时常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只能靠外面的人声吵闹来判断。
他时常上山，无人可说话，就只能来这找娘说说话。
“你……还想看我眼睛吗？”
鸿芙愣了下:“可你不是………”
叶归霄缓缓坐下，指尖轻轻抚琴:“你很善良，也是唯一一个懂我琴音的人，认识你我很开心，虽然我看不见你，但我希望你认得我。”
他缓缓解下了眼睛上的绸带，白色的绸带落下，他的眸子渐渐睁开，仅一瞬间，就让鸿芙失了神。
“你………”
叶归霄的眸子微怔:“吓到了吗？”
“不，不是。”鸿芙摇头:“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吗？”
“你是第一个。”
“你的眼睛，像星星。”鸿芙给他描绘着他的外貌。
“你长得特别好看，整个人透着一股温和干净的气质，就像一块温润的玉。
身材修长匀称，皮肤白皙细腻，五官精致但不会显得女气，反而有种温柔的清雅。
你的眼睛并不丑，是淡淡紫色的，仿佛星河一样梦幻，很美。”
叶归霄有些惊讶，他从小到大听过最多的，也只是一个生的好看的瞎子，从来没有人这样告诉他过。
好像，对自己也清晰了些。
“谢谢。”
鸿芙坐在了他的对面，又看了看那琴:“或许是你太过优秀，所以才会双目失明吧？”
“为何？”
鸿芙轻笑了下:“身为一个凡人能以音入道，纵使灾祸伴身却依然心性沉稳，实属难得。”
她见过的可怜人不少，但也不是各个都能如哪吒和叶归霄那般让她心疼。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孤立无援唯留自己一人。
哪吒对自己狠的离谱，小时候就划自己刀子来吸引殷夫人注意，后来又有胆量割肉还父。
叶归霄双目失明，他的童年甚至连娘都没有，连母亲的下葬都要靠别人的好心，可是他却心性坚定没有想不开，心怀善念教导孩童。
他们………都很厉害。
琴音突然响起，叶归霄骨节分明的手落在琴弦上按着弦，弹着琴。
鸿芙抬手，桌上出现了茶水，它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叶归霄弹着琴，可即使如此他还是能清晰的听到水流声，可纵使奇怪，也等到了一曲结束。
鸿芙给他倒了杯茶:“喝点水吧，走山路也挺累的。”
叶归霄碰到了鸿芙的手，指尖碰到茶杯时，发现那茶还是热的:“这是………哪来的？”
鸿芙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茶，想起来她下意识的都会喝点茶，忘了面前人是个普通人来着。
“我是仙子啊，怎么还不信呢~”
叶归霄接过了那茶水:“你……不是人？”
“不是……也算是。”她是化作人形了来着。
叶归霄无奈的笑了下，品着上好的茶:“怪不得你能听懂我琴中之意，原来不是凡人。”
本以为遇到个知音，原来只是一个懂行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些无奈的，但也没什么。
鸿芙托着下巴盯着叶归霄，心里起了个心思:“你………”
“但说无妨。”叶归霄觉得自己对于鸿芙的态度可以用毫无底线来形容，没有办法，毕竟她能懂自己。
鸿芙犹豫了一会:“算了，喝茶吧。”
叶归霄见她不说也没有多问。
鸿芙的手中出现了一只笛子:“琴音沉闷，我用笛与你合奏一曲可好？”
叶归霄不知道鸿芙要吹哪一首曲子，所以静静的等着她先吹奏一曲，只是等这曲出的时候，他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宛若有星河划过一般。
鸿芙吹的曲子是她在另一方世界游玩的时候听到的，名为牵丝戏。
在漫长的人生中，她逃出天外天不少次，说真的，也有遇到过不少动心之人，和敖丙那样对她极好的人。
可是他们的寿命太过短暂，就像瑶池王母说的那样，若是她想办法让人得以长生，那三界哪里还有一点安宁。
人生漫漫长路，她的身边已经不知道离开了多少的人，几年，十几年的感情，总会在一次分别后再也不见，当她再次寻去，便只是一抹黄土。
笛子的声音很空灵，穿透在山林间，鸿芙一曲毕，放下了笛子后轻轻的唱了起来。
“灯火葳蕤，揉皱你眼眉，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
其实永生，有时也是无趣的。
所以她才会想找哪吒，想找杨戬和敖丙做永生的朋友。
“很好听，这首曲子叫什么？”
“《牵丝戏》是一位天才谱的曲，作的词。”
叶归霄放下茶杯，指尖轻触琴弦，同样的曲子，在玉笛和古琴之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不同于笛子的空灵和大气，古琴反而是沉闷且悠扬。
鸿芙没想到叶归霄只是听一次便可以弹下来，她有这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刚刚她的确存了想要替他治好眼睛，再收他为徒的想法，可………即使鸿钧允许她随意，可杨戬打上天庭之时，瑶池和她说的话还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