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看到苏文浅哭得梨花带雨，林东升同样心如刀绞。
“你并没有对不起我，就算真的考不进一中，还可以去读二中，一样还有大把的机会，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的努力和付出，对不起的是那些真正期待你和在乎你的人！”苏文浅难过地说道。
林东升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口袋里的手帕递了过去。
苏文浅接过手帕，正准备擦眼泪，陡然想起林东升刚进初一时，第一次递给自己的手帕，上面还有破洞和卷边，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确实干净多了，忍不住笑了起来。
“咋……咋了？这个手帕是干净的，我一直没有用过。”林东升解释道。
听到林东升这么说，苏文浅迅速擦掉眼泪，又有些心疼他。
于是，她又接连问了好几个关于考场的细节。
知道对方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一次，林东升终于将当时的情况，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你是说，监考老师并没有当场确定作弊的对象，第一次过来，就直接将你的试卷收走了，没有任何提醒或者警告？”苏文浅问道。
“没有，如果他真的有警告，我肯定不敢继续的，整个过程，一共也没超过30秒的样子，我也不敢刻意侧身，那个角度，赵小娟应该是有较大机会看到答案的。”林东升说道。
“你真傻，当时都不知道抗议一下？”苏文浅说道。
“可能是第一次，做贼心虚吧，当时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都是懵的。”林东升说道。
“如果你说的都是事实，那这事还有申诉的机会，我得赶紧告诉我爸，同时，还要确定赵小娟那边，是不是真的用了你的方式和思路，解答的最后三题。但这种申诉成功的机会不大，自证清白很难的，你先不要抱太大的希望，我们只能尽力而为。”苏文浅说完，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苏建安从女儿这里得知情况后，也意识到事态严重，连忙找赵小娟进一步了解情况。
结果一问才知道，赵小娟当时虽然勉强看清了林东升的解题思路，但由于对方后三题的解法有些超出常规，过于简洁了一些，她根本不敢使用。
特别是看到林东升因为自己，连试卷都被监考老师收走了，她也害怕自己会因为抄袭被查出来。
最后，她只敢凭借自己的能力，努力解出了第四道大题，以及第五道大题的第一问，根本没时间去碰最后的第六道大题。
确定赵小娟没有说谎，彻底弄清情况后，苏建安也暗松了一口气，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切没准还真的有转机。
随后，苏建安第一时间向市教育考试院提出了申诉材料，认为监考老师执法过严，存在一定的误判。
此时，所有的中考试卷已经全部糊名，考试院接到申诉材料后，也只能等试卷批改完毕，揭开糊名开始登记各科分数的时候，才能对林东升的试卷情况进行重新审核。
有鉴于此，苏建安也只好耐心等待了。
中考结束之后，学校就完全放假了。
就算有一些自认为考得不太好，强烈想要开启初四生涯的同学，也得等到八月份才能开始新一轮的复习和冲刺。
林东升回家之后，只和父母说自己考得还可以，算是稳定发挥，并没有提及太多的考试细节。
特别是自己在考场上试图帮助赵小娟的事情，他更是一个字也不敢提。
否则，以父亲林有财的脾气，肯定会将他大骂一顿，甚至是一顿毒打。
闲暇时候，他根据自己的记忆，悄悄将自己的中考成绩估算了一遍。
就算没有数学的那60分，只要语文试卷打分相对宽松，自己也有很大的机会能考到650分左右。
如果孝城一中今年的分数线不会往上调整，他还是有机会考进去的，毕竟，今年大家都反映语文和数学有些难度。
由于历史和品德不能做到精准估分，林东升也很怕自己到时离一中会差个一、两分，那样的话，就太难受了。
他听钱明说过，一中每年会有一个班的调节生，但收费非常贵，差一两分，可能需要花上好几万。
如果真是那样，以自家的家底，不管是父母还是自己，肯定是无法接受的，他只会老老实实去读二中。
林东升本以为，考完之后，自己会一身轻松，辛苦了三年，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可是他没想到，等待成绩的过程，会比中考更加漫长和煎熬，那种对命运的未知和担忧，让他也开始患得患失起来。
特别是从苏文浅那边得知苏校长已经帮自己申诉了之后，他的情绪也经常波动。
一会儿懊悔，一会儿失落，一会儿愧疚，一会儿释然。
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小小的身体里，反复拉扯，反复盘旋，结果没撑到一周，他就生病了，突然发起了高烧。
父亲林有财赶紧将他送到了街上的卫生院。
医生查看之后，得出结论，只是普通的感冒加体虚，回家吃些退烧药，好好调养几天，应该就可以康复了。
之后的几天，林东升每天躺在床上，反复发烧，不停地出汗，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几天，身体终于开始渐渐好转。
又过了几天，林东升终于等到了一条让他非常开心的好消息。
由于后湖小学的全部考场都没有监控，市教育考试院通过现场调查，反复论证，结合他周围考生的证言证词，认为他当时的行为，还不足以被判定为作弊，甚至都够不上违纪。
但同时也承认，他当时在考场上拿起答题卡阅读的行为，确实容易引起一定的误判，也有可能会破坏到考试的公平。
最终，他们认定监考老师由于是第一次参加监考，经验略有不足，判断稍有失准，且没有当场对他提出提醒或警告，而是直接没收他的试卷和答题卡，存在执法过严的情况。
考试院本着尊重考生和珍惜人才成长的原则，同意将他写在试卷上的选择题得分，加到最终的数学总分上。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林东升本来还虚弱不堪的身体，一下就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当然，想到自己当时在考场上的所作所为，他还是有些心虚和愧疚的，并暗下决心，以后这样的事情，坚决不能做了，害人害己！
毕竟，这次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要是没有苏文浅和苏校长的努力和坚持，没有赵小娟的及时醒悟和收手，他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2002年7月15日，是河西中学公布中考成绩的日子。
林东升一大早就起床，将自己洗漱干净后，就骑上自行车，急匆匆地赶去学校拿分数条，等待着迎接属于自己的命运。
然而，他人还没有骑到学校，就看到整个河西镇上挂满了红色的横幅，一如他当年第一次夺得省作文大赛特等奖的时候——热烈祝贺河西中学林东升同学，勇夺孝城市中考状元！
将横幅上的名字反复看了三遍，确定上面写的真的是自己的名字，长期淤积在心头的不甘、担忧、心酸和委屈，瞬间涌上心头。
他的眼前瞬间变得一片模糊，整个人开始“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