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义肢的第七个关节崩裂时。
唐三喉间滚出青铜摩擦般的低吼。
青铜碎片飞溅的轨迹，在雨幕里拖出铁锈色的耳鸣。
他的左臂已完全失去人形。
齿轮咬合处渗出金红色的血沫。
每一滴都在落地前化作迷你龙鳞。
“吼——”
远古战龙的虚影从义肢末端升腾。
却在触及雨帘的瞬间被撕裂。
像被无形的剪刀绞碎的绸缎。
唐三猛地抬头。
雨水在他瞳孔上方凝滞成穹顶。
应龙血脉正顺着脊椎往上爬，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龙吟。
怀表在龙野怀中剧烈震动。
表盖内侧的血字开始发烫。
与唐三后背的烛龙契约光痕产生共鸣。
“必须让他们看到……”
唐三的指尖按向自己的眉心。
那里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像未干的墨迹。
是《易经》乾卦的第六爻。
龙野突然读懂了那纹路。
不是通过眼睛，而是骨骼的震颤。
像有人在他骨髓里刻下四个古字。
“龙。”
第一个字浮现时，唐三的左半边身体覆盖上青金色鳞片。
雨珠落在鳞片上，瞬间蒸发成白雾。
“战。”
第二个字炸开时，机械义肢的碎片逆向飞回。
在空中重新组合，化作龙首形状的战锤。
锤面刻满蠕动的甲骨文。
“于。”
第三个字让雨幕出现垂直的褶皱。
所有下落的雨水都停在半空。
形成数万根晶莹的长矛，矛头直指地面。
“野。”
最后一个字落地的刹那。
唐三背后炸开圆形的光轮。
直径百丈的卦象悬浮在雾隐城上空。
乾卦六爻的光芒里，无数龙影在其中冲撞嘶吼。
“龙战于野……”龙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这是《易经》中最凶的一卦。
象征着不可避免的决战，与玉石俱焚的结局。
唐三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
他举起重组后的龙首战锤。
战锤落下的轨迹，与空中的卦象形成完美的直角。
第一锤砸在雨幕上。
数万根水矛同时刺向地面。
却在接触到图腾柱光罩的瞬间化作甘霖。
第二锤砸向自己的胸口。
应龙虚影终于冲破束缚。
庞大的龙身缠绕住整个卦象，鳞片反射着十二种颜色的光。
第三锤，他递给了龙野。
通过空气，通过雨水，通过血脉里流动的共鸣。
龙野的右手突然出现相同的光纹。
“接住……”唐三的嘴唇动了动。
声音却变成了远古的龙吟。
震碎了雾隐城所有的玻璃。
卦象开始旋转。
应龙虚影与烛龙契约的光痕交织。
在雨幕上投射出巨大的阴影，像要把整个城市吞入腹中。
苏乐乐的青鳞突然竖起。
腕间的鳞片组成小型的盾牌。
盾牌中央，映出卦象的倒影，正在缓慢旋转。
唐三的透明身体开始剥落。
像被雨水冲刷的壁画。
每一块剥落的碎片，都融入卦象的光芒里。
“记住……”他的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龙野脸上。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但玄黄之血，亦可滋养新生。”
最后一片鳞片剥落时。
“龙战于野”的卦象突然收缩。
化作一道金红色的流光，钻进龙野的怀表。
怀表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表盖内侧，除了血字，又多了一道龙形的刻痕。
雨还在下。
机械义肢的残骸落在积水中。
泛着青金色的光，像一座微型的墓碑。
龙野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
“龙战于野”的纹路尚未褪去。
触碰时，指尖传来灼烧般的疼痛，与怀表的震动频率完全一致。
苏乐乐抓住他的手腕。
她的青鳞护盾上，卦象的倒影仍在旋转。
只是边缘开始出现锯齿状的裂痕。
远处的雾隐城街道。
有什么东西在低吼。
十二道黑影从地底升起，轮廓与图腾柱上的地支符号完全吻合。
怀表突然停止震动。
表针指向凌晨三点。
与唐三义肢崩裂的时间，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