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雾隐城钟楼的青铜穹顶上。唐三单膝跪地的机械义肢突然迸出火星。齿轮摩擦的焦糊味混着雨水漫进龙野鼻腔——那截由十二地支齿轮拼接的义肢正在崩解，每道缝隙都渗出金色的血液。
他听见苏乐乐失控的喘息。少女腕间的青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却在触及暴雨的瞬间泛起白雾。唐三抬起头时，龙野看见他左眼瞳孔突然裂开——不是虹膜破裂的血丝，而是某种金属结构在眼球内部展开，齿轮辐条般的纹路从瞳孔中心辐射到眼角，将整个眼球染成鎏金色泽。
“退后。”唐三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碾过铁轨。他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龙吟，不是电子合成的音效，而是某种沉睡古兽的苏醒嘶吼。龙野看见义肢关节处的齿轮开始逆向转动，青铜齿牙之间溢出的金色血液在空中凝成鳞片形状，每片鳞片都刻着模糊的甲骨文。
第三滴金色血液坠地时，机械义肢彻底崩碎。
但崩碎的齿轮没有落地。它们在暴雨中逆向旋转，彼此咬合着组成骨架，青铜齿轮的齿牙化作龙脊上的棘刺，断裂的轴承滚成龙爪的指节。当最后一片齿轮嵌入龙首位置时，整条由机械义肢蜕变的战龙突然睁开眼睛——那是两颗燃烧着业火的齿轮，辐条缝隙里漏出《易经》爻辞的光痕。
“这是……应龙血脉？”龙野的妄空之眼捕捉到战龙鳞片间的时间碎片。那些半透明的齿轮状碎片正不断剥落，每片都映出唐三不同年龄段的影像：幼年时在雾隐城地摊上打磨齿轮，青年时用机械义肢给苏乐乐修怀表，三天前在符文洞穴用义肢撬开青铜门闩……
战龙甩动尾巴的瞬间，暴雨突然停滞。
不是时间回溯的凝滞。而是所有雨珠都悬在半空，被战龙周身的金色光焰蒸发成白雾。龙野看见唐三的身体在光焰中变得透明，皮肤下浮现出与战龙 identical 的齿轮脉络，从心脏延伸至四肢百骸，每一次搏动都让战龙的鳞片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记住这个卦象。”唐三的声音从战龙喉咙里传出，混合着齿轮转动与龙吟的双重声响。他抬起仅剩的右臂，指尖在虚空中勾勒出卦符——那是三道阳爻组成的乾卦，却在顶端衍生出龙形尾迹，爻辞“亢龙有悔”的光痕顺着尾迹燃烧，将停滞的雨珠烤成赤红。
苏乐乐突然发出惊叫。龙野转头时，看见少女腕间的青鳞正在疯狂收缩，每片鳞片都渗出墨绿色的汁液，在暴雨中凝成细小的《诗经》文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字迹刚成形，就被战龙的业火灼成灰烬。
“她的血脉在共鸣。”唐三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的颤抖。战龙的前爪突然插入地面，龙野听见雾隐城地底传来连锁爆响，像是无数根图腾柱同时崩裂。他低头看见自己掌心的离卦火纹正在发烫，火纹边缘浮现出与战龙鳞片相同的甲骨文，每道纹路都在吸收暴雨中的水汽，化作微型的齿轮旋转。
第三声龙吟响起时，唐三的身体开始碎裂。
不是血肉模糊的崩解，而是像精致的齿轮钟摆般逐片脱落。龙野看见他的左臂化作金色光屑融入战龙的前爪，胸口的皮肤裂开露出燃烧的齿轮心脏，每一次跳动都让战龙的鳞片亮起新的爻辞。苏乐乐突然扑过去，却在触及唐三衣角的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腕间的青鳞突然竖起，在胸前组成盾牌形状，挡住了飞溅的齿轮碎片。
“别碰他！”龙野的妄空之眼捕捉到危险预兆。那些脱落的齿轮碎片表面覆盖着时间毒素，接触到苏乐乐青鳞的瞬间就冒出黑烟，鳞片上的《诗经》文字被腐蚀成空白。他看见唐三的瞳孔里，那两条交叉的齿轮辐条正在分开，逐渐组成龙首的轮廓，鎏金色的眼球彻底变成战龙的竖瞳。
“天干图腾柱的秘密……”唐三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战龙的身体开始透明，露出背后悬浮的十二根虚影图腾柱。龙野看见每根图腾柱上都缠绕着不同的异兽：子鼠化作流光窜入丑牛的犄角，寅虎的利爪撕裂卯兔的绒毛，直到最后一根亥猪图腾柱崩裂时，所有异兽虚影都化作齿轮，汇入战龙的脊背。
“十二地支……是封印。”唐三的最后半句话被战龙的咆哮吞没。龙野看见战龙的头部与唐三的头颅重叠，两张面孔在暴雨中交替显现：前一秒是布满齿轮纹路的人脸，下一秒就变成覆盖青铜鳞片的龙首，鎏金色的瞳孔里映出远古战场的幻象——无数神嗣骑着机械战龙撕裂天幕，怀表齿轮组成的河流在脚下奔涌。
苏乐乐突然举起手腕。她腕间的青鳞在接触到战龙幻象的瞬间发出强光，鳞片缝隙里渗出的墨绿色汁液在空中凝成千纸鹤形状，每只纸鹤的翅膀都写着“糖分三块”的暗号。龙野看见唐三的瞳孔猛地收缩，战龙的竖瞳里闪过童年巷口的糖炒栗子摊，那时他正用机械义肢给年幼的苏乐乐剥栗子，糖纸在齿轮缝隙里闪闪发亮。
“原来……是这样。”唐三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战龙的身体开始瓦解，金色的齿轮碎片像樱花般飘落，每片都带着温度。龙野接住一片，发现上面刻着自己父亲的名字，齿轮边缘还残留着怀表指针的划痕。他突然明白，那些被时间回溯消耗的齿轮，原来都藏在唐三的义肢里。
暴雨重新落下的瞬间，战龙彻底消散。
唐三的身体像断线的木偶般坠落。龙野冲过去接住他时，发现老人的皮肤已经变成半透明的齿轮结构，胸口的心脏位置只剩个空洞，里面还在旋转着最后一片金色齿轮。苏乐乐跪在旁边，腕间的青鳞突然裂开，一滴墨绿色的血液滴在齿轮上，瞬间燃起《诗经》文字组成的火焰。
“逆向转动……”唐三的手指抓住龙野的手腕，瞳孔里的鎏金色渐渐褪去，露出浑浊的老人眼睛。他看着龙野掌心的离卦火纹，嘴唇翕动着，却被涌上来的金色血液堵住喉咙。龙野看见他最后的目光投向雾隐城地底，那里正传来越来越密集的图腾柱崩裂声，十二地支的异兽虚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
苏乐乐突然尖叫起来。她腕间的青鳞护盾突然展开，像一片巨大的荷叶托住唐三坠落的身体。龙野看见青鳞表面浮现出新的文字，不是《诗经》，而是《易经》的“龙战于野，其血玄黄”，每一个字都在燃烧，将唐三身体里渗出的金色血液炼化成齿轮形状。
第三滴金色血液滴在青鳞上时，唐三的瞳孔里突然闪过远古战龙的影像。
那不是幻象。龙野的妄空之眼捕捉到时间碎片的涟漪——在唐三生命的最后一刻，老人的意识沉入了战龙的记忆深海。他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唐三，有的穿着生肖战甲镇守图腾柱，有的变成齿轮匠人在雾隐城摆摊，还有的……在某个猩红潮汐的夜晚，用机械义肢给一个戴怀表的少年修表，糖炒栗子的香气飘满整条街道。
“活下去。”这是唐三最后的口型。他的手指在龙野掌心划出一个卦符，不是乾卦，而是离卦的变形，火纹中间嵌着齿轮图案。龙野还没看清，老人的身体就化作万千齿轮碎片，每一片都刻着不同的甲骨文，在苏乐乐的青鳞护盾上组成完整的十二地支图腾。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龙野站在齿轮碎片组成的圆圈中央，掌心的离卦火纹正在吸收那些碎片，火纹边缘逐渐浮现出青铜质感的龙鳞。他听见苏乐乐的抽泣声，转头看见少女腕间的青鳞上，“糖分三块”的暗号正在被《易经》爻辞覆盖，墨绿色的鳞片缝隙里，渗出的不再是汁液，而是燃烧的齿轮光屑。
远处的雾隐城钟楼传来异响。龙野抬头，看见钟楼顶端的天干图腾柱正在崩裂，十二地支的异兽虚影挣脱封印，化作齿轮暴雨砸向城市。而在他脚下，唐三化作的齿轮碎片正沉入地面，与地底传来的世界树根须共鸣，每一次震动都让他掌心的火纹更亮一分。
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当怀表齿轮与龙鳞共振时，时间的真相会在瞳孔里显形。”龙野看向苏乐乐，少女此刻正茫然地看着腕间的青鳞，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瞳孔深处，有两圈细小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像极了刚才唐三瞳孔里的远古战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