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的青铜门把手上凝着黑油。龙野指尖刚触到那层黏腻，整面墙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闷响——不是怀表那种精密的咔嗒声，而是石磨碾过骨头的钝响。
“别动。”唐三的机械义肢挡在他胸前。义肢关节渗出的金色润滑油，在青铜门板上画出一道应龙鳞片的纹路。
苏乐乐突然拽住龙野的袖口。她腕间的青鳞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白，像被糖霜覆盖的碧色琉璃。“味道……”她喃喃着，鼻尖凑近门缝，“像巷口王大爷的推车。”
龙野猛地后退半步。怀表齿轮在裤袋里发烫，表盖内侧父亲的银发影像正在模糊。糖炒栗子——这个词刚冒出来，一股甜腻到发苦的气味就从门缝里渗出来。不是焦糖裹着栗子壳的暖香，而是腐烂栗子混着铁锈的腥甜，像有人把糖炒栗子的锅砸进了血池。
“混沌魔气。”唐三的义肢弹出三根齿轮状餐叉，“饕餮用食物腌渍魂魄。”
青铜门自己滑开了。里面不是冰柜，而是个倒置的青铜鼎。鼎壁刻满甲骨文“吞噬之道”，缝隙里塞着半透明的人影，他们的嘴都张成餐盘形状，正在无声咀嚼。鼎底积着黑红色的汤汁，浮着焦黑的栗子壳——每颗壳上都刻着细小的人脸。
苏乐乐突然往前冲。她的瞳孔变成竖瞳，青鳞从手腕蔓延到脖颈，却在触到鼎沿时猛地一颤。“三块……”她捂住头，指甲掐进掌心，“应该分三块……”
龙野拽住她的胳膊。离卦火纹在掌心跳动，火纹边缘却缠着几缕糖丝般的黑气。他这才看清，鼎内的汤汁正冒着糖炒栗子的热气，那些漂浮的人脸在热气里扭曲，变成童年巷口分糖的场景——他把热乎的栗子分成三份，苏乐乐蹲在地上数糖纸，父亲的怀表链在夕阳里晃出齿轮光影。
“是记忆污染。”唐三的义肢插进鼎壁缝隙，齿轮餐叉绞碎甲骨文刻痕，“饕餮把吞噬的记忆炼进魔气，闻着像糖，其实是魂魄残渣。”
黑汤突然翻涌起来。一只裹着油脂的手从汤里伸出，五指捏着柄青铜餐刀，刀背上刻着米其林三星标志，星芒却是由无数细小的“食”字组成。刀光劈来时，龙野闻到更浓的糖炒栗子味，怀表齿轮在裤袋里疯狂逆向转动，带起一阵尖锐的耳鸣。
他抬手。离卦火纹在掌心亮起。青铜餐刀瞬间熔出凹痕，熔液滴在黑汤里，竟凝成一颗颗焦黑的栗子。
“苏乐乐！”龙野回头。她正跪在鼎边，指尖碰着一颗浮起的糖纸。那糖纸半透明，映着她腕间青鳞的纹路，却在接触的瞬间被黑气染成深褐。
“小时候……”她的声音发颤，“你说糖纸要攒够一千张，就能换怀表齿轮……”
青铜鼎突然剧烈震动。汤里的人脸都转向龙野，他们的嘴同时张开，喷出混合着糖香的混沌魔气。龙野被逼得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青铜柱——那是支撑鼎身的图腾柱残片，柱身上的饕餮纹正在吸收魔气，眼睛部位渗出黑红色的油脂。
“看上面！”唐三的义肢射出齿轮锁链，缠住鼎顶的青铜餐铃。铃声响起时，龙野才发现天花板挂满了倒置的餐盘，每个餐盘都映着苏乐乐的脸——有的长着狼耳，有的覆着青鳞，还有的正在石化。
糖炒栗子的气味浓得化不开。龙野的鼻腔里全是甜腥，视线开始模糊。他看见父亲站在鼎边，手里拿着糖炒栗子的铲子，铲子头却是饕餮的面具；又看见苏乐乐蹲在地上哭，手里攥着三块糖纸，糖纸边缘正在变成青鳞的形状。
“别信幻觉！”唐三的义肢插进龙野掌心，齿轮与火纹共振，“饕餮用你最在意的记忆下饵！”
龙野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了糖香，离卦火纹瞬间暴涨，烧成焚天业火的雏形。火舌舔过青铜鼎壁，那些甲骨文刻痕“滋滋”作响，渗出的黑油在地上聚成圆形——不是油渍，而是怀表齿轮的形状。
苏乐乐突然站起来。她的青鳞覆盖了半边脸，眼睛却恢复了清明。“三块。”她看着龙野，指尖亮起青鳞护盾，护盾表面浮现《诗经》残句，“小时候分糖，你总把最大的那块给我。”
混沌魔气在她话音落下时炸开。糖炒栗子的气味里突然混入金属锈蚀的腥气，鼎内的黑汤掀起巨浪，浪头里浮出无数齿轮状的牙齿。龙野看见饕餮主厨的脸从汤里升起，他的厨师帽是青铜齿轮拼成的，帽檐滴落的不是油脂，而是凝固的记忆碎片——全是糖炒栗子的场景，却都带着血色边缘。
“离卦火纹，焚！”龙野掌心的火纹拍向鼎底。火焰接触黑汤的瞬间，所有漂浮的糖纸突然燃烧，烧成青鳞形状的灰烬。苏乐乐的青鳞护盾同时展开，护盾边缘的《诗经》文字化作光刃，切开饕餮主厨的手腕。
青铜餐刀掉在地上，刀柄里滚出一颗焦黑的栗子。栗子裂开，露出半枚齿轮——和龙野怀表里的齿轮一模一样，只是表面刻满了“食”字甲骨文。
冰柜深处传来齿轮归位的轻响。龙野这才注意到，鼎壁渗出的黑油已经在地上画出完整的怀表图案，而苏乐乐腕间的青鳞，正沿着图案边缘亮起微光。
“他在重构时间回溯的节点。”唐三的义肢指向鼎心，那里的混沌魔气正在聚成漩涡，漩涡中心飘着半张糖纸，糖纸角落缺了个三角形，和龙野藏在怀表盖里的那张，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