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进得楼内，便见巨大的主厅中央，铺着朱红的锦地毯，一口口封灵缸摆成弧形。
缸内有的浮着血泡，有的封着人形鬼影，若有若无嘶嚎。
围观的客人或戴面具，或半掩面容，却在低声竞价。
“老爷，您瞧这只‘黑怨’，养好了能镇宅避鬼......价钱公道......”
“这女鬼可惜了，生前是名门闺秀，死后还保留贞魂......这可是罕见啊......”
人声翻涌，却没一个人真把“鬼”当人，或当作同类。
小李子头皮发麻，一只手死死拽着萧凡的衣角，生怕走丢。
可他没看见，萧凡那双藏在面具后的眸子，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唯心”的心网已悄然在整座楼里铺开，一根根看不见的丝线，将所有怨意、恶意、贪欲，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洛川......”
萧凡眸光幽深，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果然，比林子里的‘鬼新娘’更好玩！”
折扇轻合，金黑衣摆微动。
他的身影，就这样没入翻涌的雾气和嘈杂的人声里，宛若走入一场不见尽头的戏。
..........
万灵楼二层雅座，雕花屏风隔断了喧嚣，红纱灯笼下影影绰绰。
一口巨大的封灵缸被抬到戏台正中，里面盘着一只浑身青黑、遍体缠符的鬼王，正不断冲撞符阵，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
“诸位客官，这可是今晚最好的货色——金口怨！”
“前朝流传下来的猛厉邪魂，镇宅、诛邪、甚至可供炼器！”
台下人声鼎沸，暗影里不时闪过丹药和符篆的交换，叫价声此起彼伏。
萧凡半倚在椅子上，黑金衣摆随意垂落，手里的古扇轻轻开合。
他戴着半张面具，神情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唯心”之网早已将整座楼里勾连出的恶意一丝不落地捕捉在心。
“小李子，坐好。”
他淡淡瞥了正缩成鹌鹑的小李子一眼，
突然“抖手”递过去一盏茶。
“别怕，这些鬼可动不了你一根汗毛。”
“是....是......师父您厉害，我不怕......”
小李子硬着头皮端茶，
却手一抖，茶盏砰地掉到桌上，泼得一片狼藉！
啪！
楼下一声脆响！
那鬼缸旁的拍卖人冷冷望向雅座方向，语气森寒：“哪位贵人，敢扰我万灵楼的规矩？”
人群的目光刷地投过来，几乎在一瞬间，气氛微妙地紧绷。
“咦......看不清这人......这谁啊？”
“戴面具的？敢挑事？”
“来头不小吧？敢坐二层贵宾席......”
“呵，装腔作势而已，这地方能耐不大的，转头让他磕着爬出去！”
窃窃私语中，几个万灵楼的护卫已拎着镇鬼锁从后方围了上来。
小李子吓得一哆嗦：
“师、师父......要不咱认个错？我赔茶盏钱！”
萧凡却只是摇了摇折扇，似笑非笑：
“谁告诉你，我是因为你打翻茶盏惹事？”
他目光平平，却盯住了戏台旁一个缩在幕帘后的黑袍人。
“那口金口怨，活人血祭未尽......你们想杀了它骗魂卖两头钱。”
“用的是谁的血？人没死透吧？”
话音落下，全场一片死寂。
“你放屁！！！”
“血祭已封，哪来活人血！！！！”
拍卖人脸色骤变，转身就要招呼人捂住。
可那幕帘后却传来“呜呜”哭声，一个被削去手脚、面色惨白的少年竟被拽了出来，半条命吊在符阵里！
刹那间，人群炸了锅！
“该死！这买卖......竟然还用活人续魂？！”
“这还叫生意？！阴市规矩都不要了？！”
“快救人啊——！！！”
小李子一脸目瞪口呆，转头看萧凡，恍然明白：“合着自己只是个幌子，师父早就盯上了幕后那条黑水！”
一声冷笑。
高台后，一个裹着玉狐裘的大胖子缓缓走出，眼神阴鸷，身边跟着两条生魂傀儡，满身煞气。
“呵呵，好一个多管闲事的小面具。”
“你可知，这金口怨若不活祭，何来这般纯粹之力？”
“这孩子是‘自愿’的！”
“想用自己的魂换钱给娘看病......”
“我们都是公平买卖啊！”
话音刚落，那少年便“啊——”地一声，瞳孔扩散，竟真就被活活抽了魂，封入那金口怨体内！
整只鬼王瞬间青光大作，暴戾煞气席卷全场，封灵缸的符阵噼啪炸裂！
“镇缸！镇缸！！”
护卫们扑上前，却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暴走的鬼王一口吞掉怨魂。
人群哗然四散，尖叫声、咒骂声混作一团。
“呵......啧......”
萧凡抬眸，唇角那抹笑意冷得瘆人。
“念力”蓦地无声绽开，脚下石板似乎有无形波动涌出，压得这凶悍无比的金口怨竟生生定在半空！
“想吃我？先问问......”
他折扇微合，指尖点在扇骨上，刹那间，“拘灵”纹路如蛛网般扩散，黑金之气一寸寸锁住那鬼王的四肢魂丝！
“——你，吃得下不下得去。”
鬼王嘶嚎咆哮，却动弹不得。
半空中，那条从少年体内被逼出的纯净人魂重新凝聚，像被一只大手托住，缓缓落到萧凡肩头。
“你家在哪？我让人送你回去。”
话音一落，那少年魂魄泪流满面，化作一缕白光远远飘散，竟不带一丝怨毒。
这一幕，惊得楼中人全都傻了！
小李子瞪得快要瞎：
“师父......您这......连魂都能拘出来救？！”
“废话。”
萧凡抬手一挥，那被镇压到近乎粉碎的“金口怨鬼王”猛地炸开，怨气瞬间化作灰烬！
连带着幕后那大胖子老板也被心网之力生生绞碎魂核，当场毙命，连鬼都当不成。
突然！
“敢玩人鬼双吃，还敢动老子面前的活人血？”
萧凡淡淡收回折扇，唇角笑意透着寒意：“有意思。”
人群呼啦散开，偏偏万灵楼真正的幕后大佬，这时才姗姗来迟。
只见楼顶暗影里，一声低沉的钟鸣，黑气如潮水般自顶楼蔓延。
一个披黑色儒袍的老者负手而立，双瞳内隐有红光跳动，语调里透着森然的威压！
“在我‘万灵楼’里杀我人，夺我鬼......”
“年轻人，你可知道，这叫自绝生路？”
小李子吓得脸都绿了：
“师父，我们要......要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