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道台中央,李青云整理衣袍,气息沉定。
万众瞩目。
这正是他渴求的舞台。
四面八方,那些曾需要他仰望、甚至刻意躲避的目光,此刻尽数聚焦于他一人之身。
嫉妒,审视,贪婪,不屑……
他能清晰分辨出每一种情绪。
这些视线曾让他如芒在背,此刻却让他四肢百骸都无比舒泰,几欲御风而起。
他朝着主位上那个神情天真的“金主”拱手。
声音清朗,响彻全场。
“承蒙陈少错爱,青云愧不敢当。”
“今日,便为陈少演法一番,以证我青云会之道,不负陈少期许!”
话音落。
他整个人的气势陡然一变。
一袭青衫无风自鼓,一股磅礴的生命气息以他为圆心,如涟漪般扩散!
一株青翠藤蔓破开坚硬的玉石台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
绿叶舒展,生机勃发。
转瞬间,便交织成一条龙形轮廓,木质的鳞片泛着温润的光泽,盘旋在他周身。
木龙昂首,冲天作无声的咆哮。
“好!”
“不愧是李会长!”
青云会的成员们卖力地喝彩,王涛更是一脸狂热,与有荣焉。
李青云的嘴角,噙着一抹自矜的笑意。
他正要催动木龙,展露出更惊人的手段,彻底征服这位金主。
“等一下。”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不大,却清晰地钻入每个人的耳朵。
陈长青打了个哈欠,随意地摆了摆手,直接截断了李青云的施法。
盘旋的木龙凝滞在半空,李青云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在全场不解的目光中,陈长青站起身,踱步到台前,环视了一圈台下那些眼神各异的“圣殿之子”。
“你一个人演,太没意思了。”
他摇摇头,像个觉得杂耍不够精彩的看客。
“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材实料,还是花拳绣腿?”
李青云的脸色沉了下去。
陈长青却不再看他,而是面向所有人,朗声宣布。
“我这人,喜欢实在的。”
他伸出一根手指,一股让全场修士心脏骤停的豪阔之气,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现在,我改主意了。”
“谁,能提供一条关于‘天道恩赐’的独家情报,或者独门感悟。”
“只要我没听过,验证为真。”
他顿了顿,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我当场奖励,一百万上品灵石!”
轰!
整个蛊场,死寂了一瞬。
落针可闻。
紧接着,像是被投入巨石的滚油,瞬间炸开了锅!
一百万上品灵石?
买一条情报?
这个人是疯了,还是他们听觉出了问题?!
要知道,他们在这蛊场内打生打死,勾心斗角,冒着被吞噬成养料的风险,一个月下来,能抢到的资源折算下来,连十万灵石都不到!
现在,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拿到一百万?
无数人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一道道目光里的贪婪再也无法掩饰,几乎要凝成实质,灼烧着空气。
李青云彻底傻了。
他和那条威风凛凛的木龙,还愣在台上。
他精心准备的表演,他引以为傲的道法,在这一百万灵石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苍白。
他感觉自己不是什么万众瞩目的天骄。
他是个小丑。
一个正在卖力表演,却被观众用钱砸了场子的小丑。
就在这片骚动中,一个尖利的声音,从青云会的阵营里,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
“我知道!我知道一个乙木法则碎片的刷新点!在巽字九号道台下方的灵脉节点,每隔七日凝聚一次,此事只有我们会长知晓!”
喊话的,是青云会里一个平日最沉默寡言,也最受李青云打压的弟子。
此刻,他的脸因嫉妒与贪婪而扭曲,眼神里满是报复的快感。
李青云如遭雷殛,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那个叛徒,眼眶欲裂。
陈长青看都没看那人一眼,只是随手一抛。
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在空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
不偏不倚,落在那名弟子怀里。
“很好,你的了。”
那弟子手忙脚乱地接住,神念往里一扫,呼吸瞬间停滞。
随即,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狂喜尖叫。
是真的!
真的是一百万上品灵石!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尤其是当这个榜样,是用一座灵石山堆起来的时候。
轰!
青云会的阵营,彻底炸了!
“陈少!我知道我们会长功法的弱点!他的万木回春诀最怕庚金之气,用三品以上的庚金法宝,一击必破!”
“我这有他私藏的三枚天道符文的具体位置!就在他洞府密室第三块地砖下!”
“我知道他跟天剑盟的叶孤城暗中有交易,他们想联手坑死烈火堂的赵炎!”
“陈少看我!我知道个更大的秘密……”
所谓的忠诚,所谓的同门情谊,在绝对的金钱面前,脆弱得像一张薄纸。
青云会的成员们疯了。
他们像一群饿了千年的疯狗,争先恐后地扑上来,撕咬着自己主人的血肉,将那些最隐秘、最核心的秘密,当成货物疯狂叫卖。
李青云僵在原地,听着那些曾经对他阿谀奉承的师弟们,一个个地出卖他,出卖整个青云会。
他感觉天旋地转。
而更深的绝望,还在后面。
陈长青将那些花钱买来的情报,没有丝毫保留,全部用灵力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幕,公之于众。
青云会的功法破绽、资源分布、成员底细、秘密据点、对外阴谋……
所有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所有派系的面前。
釜底抽薪!
这一下,不光是青云会完了。
整个蛊场内,所有派系之间那点可怜的信任,也在这道光幕下,瞬间崩塌。
每个人都在用惊疑不定的眼神,审视着身边的同伴。
谁是下一个叛徒?
“噗——”
李青云再也撑不住了。
他看着自己一手建立的基业,被这个他以为是救星的“投资人”,用他自己的钱,给活活拆了个稀巴烂。
一口心头血,狂喷而出。
他引以为傲的木龙发出一声哀鸣,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点。
他的人,也像那条木龙一样,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道心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看着那个始作俑者。
只见陈长青做完这一切,神色平淡,仿佛只是随手拂去了衣角的灰尘。
他慢步踱到瘫倒在地的李青云面前。
屈指一弹。
一枚翠绿色的疗伤丹药,精准地飞入李青云口中,吊住了他最后一口气。
做完这一切,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李青云,淡淡地宣判。
“你的项目,我看完了。”
“不合格。”
他顿了顿,转过身,不再看地上的失败者一眼。
他的目光,穿过噤若寒蝉的人群,扫向了蛊场的最深处。
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道台,遗世而独立,不属于任何派系。
道台上,盘坐着一个身影。
从始至终,对这边的闹剧,不曾投来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