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维集团总部，总裁办公室。
价值不菲的古董花瓶被狠狠掼在地上，昂贵波斯地毯上，瓷片四溅，仿佛也映照着某人心中的惊涛骇浪。
汤维集团总裁，理查德，一个年过半百但保养得宜，此刻却面容扭曲的男人，正涨红着脸，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全息屏幕上显示的联合政府关于泰坦星资源分配的正式公文，声音因压抑不住的愤怒而嘶哑：“施舍！这是他妈的施舍！维多利亚那个女人，还有那帮坐在象牙塔尖的政客，他们以为这点残羹剩饭就能让我们汤维感恩戴德，替他们去咬奥姆尼那条疯狗吗？”
屏幕上，泰坦星北半球甲烷海和A系列矿脉的开采权，清晰地标注着归属于汤维集团。
这本该是一场足以载入集团史册的巨大胜利，足以让集团股价在未来数月内持续飙升，让无数股东彻夜狂欢。
但理查德没有丝毫喜悦，只有被压抑了数十年之久的怒火和屈辱感在此刻如火山般爆发。
他感觉自己像是马戏团里钻火圈的猴子，无论跳得多卖力，得到的永远是看客的施舍与廉价的掌声。
“他们只是怕！纯粹是怕索恩那个疯子彻底失控！怕奥姆尼集团那张贪婪的大嘴一口吞掉整个太阳系，连他们那点可怜的权力都嚼个粉碎！”
理查德咆哮着，在宽大的办公桌前来回踱步，“如果不是奥姆尼的獠牙已经快顶到联合政府那帮废物的喉咙，他们会把泰坦星这种战略级的肥肉给我们？做梦！他们恨不得我们汤维立刻破产清算，好让他们少一个需要分神顾及的麻烦！”
办公室的另一侧，一位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沉静的副总裁，埃利亚斯，静静地站着，手中端着一杯早已凉透的咖啡。
他没有试图去劝阻暴怒中的理查德，也没有附和，只是默默地看着，直到理查德的喘息声稍稍平复，办公室内的气压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总裁，您说得对。”
埃利亚斯缓缓开口，“联合政府的这份大礼，的确不是出于善意，更像是一根刻意丢在我们和奥姆尼之间的骨头。他们只是在玩弄他们最擅长的平衡把戏，而我们，汤维集团，就是他们现阶段用来制衡奥姆尼集团的一颗棋子。”
理查德猛地停下脚步，通红的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瞪着埃利亚斯：“棋子？我理查德，我汤维集团，奋斗了这么多年，牺牲了多少，到头来还是他妈的棋子！”他一拳砸在桌面上，坚硬的合金桌面发出一声闷响。
埃利亚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十分冷静：“总裁，棋子也有棋子的价值。弱小时，是棋子；强大了，就是执棋者。至少现在，我们得到了泰坦星的核心资源。这意味着，我们有了和奥姆尼集团进一步博弈的筹码，有了从棋盘边缘挤向中心的第一步。这不仅仅是筹码，这是一颗火种，足以燎原的火种，只要我们敢点燃它。”
“筹码？火种？”
理查德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索恩会眼睁睁看着我们动他的奶酪？他会用一百种，不，一千种阴损毒辣的方法把我们连皮带骨吞下去！这些年，我们是怎么在奥姆尼的巨翼阴影下苟延残喘的，你忘了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
办公室内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而沉重。
理查德的愤怒与恐惧并非没有缘由。
奥姆尼集团如同一座无法撼动、不断膨胀的黑暗巨山，压在所有竞争对手的头顶。
汤维集团能在夹缝中生存并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每一步都在刀尖上舞蹈。
埃利亚斯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词句：“总裁，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仅仅满足于做一颗暂时有用的棋子。奥姆尼集团的权力已经膨胀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临界点，联合政府这次看似慷慨的出手，恰恰说明了他们内心深处的忌惮。这是一个信号，一个清晰的信号。”
理查德紧锁的眉头没有丝毫松开，他狐疑地看向埃利亚斯：“信号？什么信号？他们虚张声势的信号吗？”
“一个我们可以利用，也必须利用的信号。”
埃利亚斯的眼神在镜片后显得更加深沉难测，“总裁，您还记得帝王计划吗？”
理查德的瞳孔猛地一缩，仿佛被无形的针刺了一下，脸上的怒容在瞬间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忌惮与某种隐秘期待的复杂情绪。
他盯着埃利亚斯，声音有些干涩，像是从生锈的齿轮间挤出来：“帝王计划？那个……那个被我们主动封存了近十年的禁忌计划？”
埃利亚斯沉稳地点了点头：“是的。当初启动这个计划的最高优先级，就是为了应对奥姆尼集团可能带来的极端威胁，以及其他任何试图颠覆人类文明秩序的潜在危机。现在或许是时候，将它从档案库深处重新取出来了。”
他向前走了两步，声音压低了几分，却更具穿透力：“奥姆尼集团的根基太深，势力盘根错节，已经渗透到联合政府的方方面面。索恩的野心，绝不仅仅是商业霸权那么简单，他渴望的是绝对的控制。如果没有外力强行介入，或者我们自身没有足够掀翻牌桌的力量，单凭联合政府这种不痛不痒的所谓制衡，汤维集团迟早会被蚕食殆尽，渣都不剩。”
理查德没有立刻说话，他缓缓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钢铁与玻璃构成的繁华都市。
无数飞行器在楼宇间穿梭，勾勒出未来都市的流光溢彩。
阳光刺眼，但他却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寒意。
“帝王计划……风险太大了。”
理查德缓缓说道，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犹豫与挣扎，“它的破坏力，我们当初的评估是最保守的。一旦失控，其连锁反应足以将人类文明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那不是武器，那是潘多拉的魔盒。”
埃利亚斯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冷酷的现实感：“总裁，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何尝不是在刀尖上跳舞，脚下就是万丈悬崖？奥姆尼集团就是悬在我们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断头刀。与其伸长脖子等待那一刀的裁决，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哪怕是饮鸩止渴，也要为自己寻找那一线生机。”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沉重的砝码，加在理查德摇摆不定的天平上：“联合政府不想看到奥姆尼一家独大，从而彻底架空他们，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态势。我们可以借力打力，甚至，反客为主。帝王计划虽然凶险莫测，但它也是我们手中，目前唯一可能真正威胁到奥姆尼集团核心利益，让索恩那个狂人感到切肤之痛的武器。”
办公室内重新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理查德粗重的呼吸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理查德久久地凝视着窗外那片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商业帝国版图，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这层层叠叠的钢铁森林，看到更遥远的未来。
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转过身，脸上的犹豫和挣扎已经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他看向埃利亚斯，眼神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厉色，那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才会有的眼神。
“让帝王计划的负责人，立刻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