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下去!”
陈余也跟着严肃起来。
要知道的一点是,严烈可不是普通人,在被权相沈路安插进锦衣卫衙门之前,他有无数军中履职的经历,上过战场杀敌,也曾任地方太守,边军主将。
在朝廷众多武将之中,是可以排得上号的,且颇有威望。
否则,便不可能有实力配合沈路架空正指挥使霍铁山,并将锦衣卫的大权牢牢掌控手中。
而就是这么个狠人,竟在提到村上惠子的名讳后,露出如临大敌的忌惮之色。
可见,此女极不简单,极为深邃。
单说一点,如果此时严烈没有说谎,村上惠子未满十五岁,就已杀人过百的话,便不容忽视。
十五岁的年纪能干些什么?
在陈余前世那会儿...十五岁的青涩年纪,大多都还在“温室”中学习。
可这个村上惠子,麾下竟已有过百亡魂,那该是个怎样的“变态”?
无形之间,令陈社长不由心情沉重起来。
陈余深知,严烈能爬到如今这个位置,是不会贸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他能以“恶魔”评价村上惠子,足以证明此女深有隐晦,是有点料的!
严烈道:“你能直接来问,想必已经从镇西军口中得知一些信息了吧?可知五年前的暹罗海战,东瀛人是以什么借口对他们开战的?”
“什么借口?”
“以当时的东瀛太子,她未婚夫之死!”
“嗯?”
陈余目光微动,稍感意外的样子,但并没有打断严烈的话。
严烈接道:“东瀛本就是个岛国,蓬莱三岛的陆地面积加起来,都没有扬州府一半大。土地资源有限,物资匮乏,单纯靠他们自己...根本就难以自足。唯有向外扩张,才是壮大的唯一途径。”
“因此,他们穷兵黩武,举全国之力打造出了一支强大的远洋舰队。试图以战养家,通过掠夺侵占,获取资源。距离他们本岛最近的暹罗国,便成了东瀛人第一个觊觎的对象。”
“村上惠子生在幕府世家,地位超然,加上年幼聪颖,深得村上龟的喜爱,被视如掌上明珠,早早就与当时的东瀛太子定下婚约。和东瀛皇室联姻,既是村上家族巩固自己在国内地位的方式,也是间接控制天皇权柄,压制其余两大幕府的手段!”
“当时的东瀛天皇年迈,无力主持朝政,致使大权旁落。村上惠子若成了太子妃,便相当于村上家族掌握了东瀛大权,挟持新老两代天皇。根据他们的初步扩张计划,原本并不想直接对暹罗开战,而是循序渐进...先以通商之名大举踏足暹罗半岛。等站稳脚跟之后,再挑起暹罗人内乱,伺机出兵占领。”
“只是...暹罗人极为排外,根本无心与他们通商。”
陈余冷面道:“然后呢?”
“当时登陆暹罗半岛南境的主要人物,便是东瀛太子与村上龟领衔,不足十五岁的村上惠子也在其中。为了在太子和自家父亲面前表现,她私下找到暹罗南王,试图说服他改变态度。”
“笑话!一个不满十五岁的小丫头,暹罗南王岂会轻信她?连村上龟和东瀛太子都谈不下来的事情,她有何本事谈拢?”
“是的,她失败了,暹罗南王根本就没有理会她。但若只是拒绝也就罢了,东瀛人的舰队虽然强大,师出无名却不敢贸然动武。暹罗南王的一句话,却彻底得罪了村上惠子,令她不惜代价制造了后来的暹罗海战。”
“什么话?”
“东瀛人很看重血统,为保持他们所自诩的高贵纯正,族内血亲通婚之事司空见惯。村上惠子...便是他父亲与其亲表妹通婚生下的,他们自认为这很正常,外人眼中却无疑是乱伦!暹罗南王拒绝她之后,只是私下拿此事开了个无心的玩笑,但被村上惠子得知了。”
“所以...就只是因为这个无心的玩笑,就触犯了这个女人的逆鳞,令她不惜杀死自己的未婚夫,嫁祸暹罗人,以找到出兵攻占暹罗的借口?”
“正是。此女年纪不大,心思却极为歹毒。遭到拒绝与漠视后,当天晚上...她竟当着村上龟的面,持刀抹了东瀛太子的脖子,并对外宣称是暹罗南王派人所为。村上龟对此多有保留,但东瀛太子已死,就算再多不愿,也只能按照村上惠子的计划行事。一回到舰队,就果断借以为本国太子复仇之名,全面入侵暹罗。”
“暹罗人竟无反抗之力?”
“有,但并不多!暹罗人排外,早已闭关锁国多年,坐井观天。虽整体国力稍强于东瀛,但军队实力...却远弱于他们。加上东瀛百姓本就对天皇有种几乎痴狂的忠诚,得知太子被杀后,将怒火都撒在暹罗人身上,一路势如破竹。暹罗人虽也极力抵抗,但终究不敌,一度被东瀛人围困京都。”
严烈沉声道:“暹罗南王的下场最惨,他嫡系一门近百条人命,皆被村上惠子亲手杀害。其中,就包括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陈余震惊:“什么?这女人竟连婴孩都不放过?两军交战,不伤手无寸铁之妇孺,此乃邦国之间不成文的规矩,就连素来暴戾残忍的西凉蛮夷都不敢轻易打破这条底线。东瀛人竟...”
严烈肃然道:“要不然你以为本使为什么要以“恶魔”称之?这还远不止如此,在东瀛人围困暹罗国都的半年间,村上父女二人为了尽快迫使暹罗王割地赔款,更制造了多起骇人听闻的屠杀事件。”
“多座暹罗城池被屠,多达十余万人被坑杀活埋,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是此战过后,村上惠子在海外各国间有了蛇蝎之名。”
陈余沉默。
若事情属实,那村上惠子此人便是蛇蝎心肠,手段歹毒,毫无人性。
且深有谋略,年纪轻轻便可独当一面,俨然不容忽视。
如严烈所说,东瀛本国贫瘠,无法自足,唯有不断向外扩张掠夺,方是“生路”。
而五年前的暹罗海战让他们尝到了甜头,野心必定会不断膨胀。
甚至已经把矛头指向了大景,村上惠子出现在反贼的梅州大营...便是一个先兆。
大景虽远比暹罗要强大得多,但正值内乱,朝中局势三足鼎立,各怀心思。
这时候,野心勃勃的东瀛人出现,若横插一手,估计还真有可能让他们找到空子钻,复制当年借口侵占暹罗的一幕。
同时,更不容忽视的一点是,东瀛人控制暹罗半岛之后,实力已然今非昔比。
现在,是绝对有能力与大景抗衡的。
稍顿,陈余这才再次开口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该不会是诓骗我的吧?”
严烈郑重道:“五年前海战时,暹罗自知不敌,曾派人向我朝求援。只是碍于当时先帝病重,内阁认为擅动兵戈,恐会加剧先帝的病情,因此没有出兵驰援。而本使当年位居东海水师监军,暹罗特使来求援,第一个见的便是我。你说我怎么知道?”
“如果这些事情掺假,那便是暹罗人自己说谎!但你觉得暹罗人有何理由说谎?倒是...你问起这个女人作甚,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