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风来得快,走得更决绝。
苏泽掂了掂手里那株千年参王,浓郁的药香几乎要化为实质,钻进人的每一个毛孔。
下一秒,他像是扔一根不值钱的胡萝卜,随手将这株足以让整个武道界掀起血雨腥风的至宝,抛给了贺知微。
“喏,你的加班费。”
他语调懒散。
“拿去玩吧,是炖汤还是切片泡水,你看着办。”
贺知微下意识地接住木盒,指尖触碰到温润的盒身,心脏都跟着猛地一缩。
她当然知道苏泽不在乎。
可正是这种视天下奇珍如无物的态度,比那深渊般的恐怖威压,更让她灵魂战栗,沉沦着迷。
“谢……主人赏赐。”
这不仅仅是突破宗师的钥匙。
更是主人烙在她灵魂上的,一份无法拒绝、也无力偿还的恩情。
这一幕,清晰地映在温以宁的眼底。
她的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有些发闷。
她很清楚,自己和贺知微在苏泽心中的分量,是不同的。
贺知微是“自己人”,是能与他并肩,窥探他冰山一角秘密的战友。
而自己呢?
目前,似乎还只是一个关系不错,需要他庇护的……邻家妹妹。
不行。
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温以宁攥紧了拳头,她要让他看到,她温以宁,从不是一株只能被供养在温室里的菟丝花!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别墅里的气氛变得越发古怪。
一场无声的竞赛,悄然拉开了序幕。
叶无暇依旧沉默地履行着“全能女仆”的职责,将别墅打理得一尘不染。只是她闲暇时,不再擦拭那柄从不离身的短刀,而是捧着一本《金牌管家职业素养指南》,看得无比专注。
贺知微直接进入了闭关状态,整日与那株千年参王为伴。她房间里逸散出的药香一日比一日浓郁,其气息也随之愈发幽深,如一口深潭,不可测量。
变化最大的,是温以宁。
她彻底放弃了无谓的“早餐战争”,每天天色未明便起身,在院中一遍遍地演练着温家掌法。
汗水很快便湿透了她的衣衫,勾勒出曼妙起伏的曲线,但她浑不在意,眼中只有不断超越自我的执着。
苏泽看着这三个打了鸡血一样各自努力的女人,忽然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家里最无所事事的废人。
他的日常,只剩下吃饭,睡觉,打游戏。
偶尔被温以宁抓去当陪练,被她那愈发凌厉的掌风打得“嗷嗷”乱叫,再收获一个她心疼中夹杂着三分得意的眼神。
偶尔被叶无暇投喂各种经过热量、营养、分子结构精密计算的“实验餐”,再看着她一脸严肃地在小本本上记录自己的咀嚼次数和吞咽速度。
偶尔去敲敲贺知微的房门,感受一下门后那几乎要凝为实质的磅礴药力,然后被她隔着门板,用软到骨子里的媚音调戏几句“主人,要不要进来一起‘修炼’呀”。
这日子……
啧,堕落,太堕落了!
苏泽躺在沙发上,觉得自己可以就这么咸鱼到天荒地老。
然而,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命运的无常,或者说,低估了他亲妈的战斗力。
一个星期后,一通电话,粉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来电显示:陆婉清女士。
“小泽啊,这个周末有空吗?”
电话那头,陆婉清女士的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却透着一股不容商量的威严。
苏泽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
“妈,有事您直接下命令。”
“哎呀,也不是什么大事。”陆婉清的语气愈发和蔼可亲,“你生日快到了,我跟你爸寻思着,在老宅给你办个生日派对,叫上亲戚朋友,热闹热闹。”
“生日派对?”
苏泽一个头两个大。
“别了吧妈,我都多大了,还过什么生日。”
“怎么不用!”陆婉清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你是我陆婉清的儿子!你的生日,就必须大办特办!请柬我都发出去了,你那些狐朋狗友,哦不,哥哥姐姐,还有你的朋友,都得来!”
苏泽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妈,我这边有点……”
“你那边怎么了?”陆婉清直接打断他,“我可听说了,你那金屋藏娇的小别墅里,最近莺莺燕燕的,很热闹嘛。”
苏泽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完了,东窗事发了。
“正好,趁这个机会,把你的朋友们,都带回家来,让妈帮你掌掌眼。”
“特别是那个医仙谷的小姑娘,听你爸说,人家师父都亲自上门‘提亲’了?我们苏家可不能失了礼数。”
“还有宁宁那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可太喜欢了,你必须把她给我带回来。”
“对了,还有那个帮你打理房子的银发小姑娘,也一起带来吧,看着就乖巧懂事。”
陆婉清如数家珍,一个都没落下。
苏泽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
这哪里是什么生日派对,这分明是一场由他亲妈亲自主持的,“准儿媳妇终极面试”!
一场血流成河的鸿门宴!
“妈,那个……”
“就这么说定了!”
陆婉清根本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一锤定音。
“这个周六,晚上七点,苏家老宅,一个都不许少!”
“你要是敢不来,或者敢少带一个,我就亲自上门去抓人!”
“啪。”
电话被无情地挂断。
苏泽握着手机,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已经能看到生日派对上,自己被老妈和一群女人围在中间,像待宰的羔羊一样被审视的悲惨场景。
这他妈是公开处刑啊!
“天要亡我!”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把自己狠狠摔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客厅里,不知何时,三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周围,呈犄角之势,将他围在了中央。
温以宁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恰到好处的羞涩与期待。
贺知微的眼眸里,闪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与玩味。
而叶无暇,只是微微歪了歪头,那双银灰色的眸子里,是纯粹的困惑和分析。
生日派对?
需要提前勘探地形,制定安保方案,以及……准备礼物。
她默默拿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在搜索框里输入:“如何挑选一份能让主人在公开场合彰显地位且不失格调的生日礼物,在线等,挺急的。”
苏泽看着这三张风格迥异,却同样美得惊心动魄的脸,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周六是吧?
来吧。
赶紧的。
早死早超生,晚死更痛苦。
就这样,在三个女人各自的“努力”和苏泽的“摆烂”中,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周六。
“审判日”当天,苏泽起了个大早。
他站在巨大的衣帽间镜子前,看着面前那三套由温以宁、贺知微、叶无暇,分别按照她们各自的审美,为他准备好的“战袍”,表情相当精彩。
温以宁准备的,是一套剪裁完美的白色休闲西装,每一根线条都透着温文尔雅与贵气。
贺知微准备的,是一套暗红色的真丝衬衫搭配黑色修身西裤,衣料如流动的火焰,骚气中又带着一丝禁欲的诱惑。
叶无暇准备的……是一套纯黑色的战术劲装,从防割面料到多功能口袋一应俱全,跟她自己身上那套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尺码大了一号。
苏泽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半天。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从衣柜最底层,翻出了一套自己大学时买的,洗得有点发白的t恤和破洞牛仔裤。
当他穿着这身“返璞归真”的行头下楼时,客厅里,三道审视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温度各不相同。
“阿泽,你今天……就穿这个去见叔叔阿姨?”
温以宁眼里的光,黯淡了下去。
“主人,您这样,可压不住场子哦。”
贺知微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唯恐天下不乱的遗憾。
叶无暇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收回了目光。
在她看来,主人的判断永远是对的。
如果错了,那一定是这个世界的审美,出现了偏差。
苏泽顶着三道实质般的视线,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奔赴刑场般的悲壮语气,大手一挥。
“出发!”
“今晚,让我们……去炸个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