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烬来了。
罗刹门在山阳市的定海神针,一位货真价实的后天级高手。
这个名字一出,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温度骤降至冰点。
唐雨晴几乎是本能地弹身而起,护在苏婉秋身前,化境武者的气机毫无保留地勃发,俏脸上写满了警惕。
“他来干什么?兴师问罪?”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后天级,那是一个能将化境武者视作蝼蚁的境界,是质的差别。
苏婉秋的脸色也前所未有地凝重起来。
她不怕事,但一个武道宗门的长老亲自踏门而入,其分量足以压垮山阳市任何一家企业。
真要撕破脸,后果不堪设想。
唯有苏泽,依旧稳坐钓鱼台。
他甚至还有闲心端起茶杯,轻轻吹散了水面上的热气与茶叶。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让他进来。”
苏泽的声音不大,却有一种奇异的镇定人心的力量。
“我倒想看看,这位罗刹门的大人物,是准备唱红脸,还是白脸。”
苏婉秋见他这副模样,那颗悬到嗓子眼的心,也莫名地安稳了半分,她深吸一口气,对助理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唐装,眼神睥睨,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节拍上。
他没有刻意释放威压。
但那股久居上位、生杀予夺的气势,却如水银泻地,瞬间充斥了整个办公室,让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沉重。
唐雨晴只觉得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护体内力在这股无形的压力下,竟被压迫得运转不畅。
他,就是张枭的父亲,张烬。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太阳穴高高鼓起的罗刹门好手,眼神如饿鹰,死死锁定着场内每一个人。
张烬的目光在唐雨晴身上轻飘飘地扫过,随即直接落在了主位上的苏婉秋身上。
至于苏泽和贺知微,则被他完全当成了空气。
“你就是星辰娱乐的苏总?”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苏婉秋眉头紧蹙:“我就是。张长老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我儿张枭,行事鲁莽,给苏总添了麻烦。”
张烬的语气,听不出半点歉意,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年轻人嘛,火气盛,难免的。”
他随意地挥了挥手。
身后一人立刻捧上一个古朴精致的木盒,重重地放在桌上。
“这里面是十个亿,算是我儿不懂事的补偿,也算是赔偿苏总公司的损失。”
他话锋一转,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陡然射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这件事,到此为止。”
“苏总,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多一个朋友,远比树一个敌人要好。”
“尤其,这个敌人,还是罗刹门。”
赤裸裸的威胁!
这根本不是赔罪,这是带着钱来的最后通牒!
唐雨晴气得俏脸涨红,内力翻涌,刚要发作,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却先一步响了起来。
“哎,我说。”
苏泽终于放下了茶杯,慢悠悠地抬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你儿子惹的是我,这钱,也该赔给我。怎么,张长老是看不起我,还是觉得我不配跟你谈?”
张烬这才将目光,第一次正式地,投射到这个从始至终都淡定得有些过分的年轻人身上。
他双眼微眯。
一股磅礴如山岳的气势,毫无征兆地朝着苏泽当头碾压而去!
“一个靠女人上位的毛头小子,也配与我说话?”
嗡!
办公室的落地窗玻璃,在这股恐怖的气势下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
苏婉秋和唐雨晴脸色瞬间煞白,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
然而,身处风暴最中心的苏泽,却仿佛只是被微风拂面。
他甚至还掏了掏耳朵,脸上那玩味的笑容,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愈发浓郁。
“十个亿,就想把你那个废物儿子捞出去?”
苏泽笑了,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
“张长老,你这算盘,未免也打得太精了点。”
“我这个人呢,有个毛病,就是不喜欢别人威胁我。”
“所以,我改主意了。”
他的声音陡然一冷。
“钱,我要二十亿。”
“你儿子,牢底坐穿。”
“你!”
张烬勃然大怒!他纵横山阳市多年,生杀予夺,何曾被一个黄口小儿如此当面顶撞羞辱!
“竖子!找死!”
轰!
他身上的气势轰然爆发,后天高手的威压再无半分保留!
整个房间的空气仿佛都被瞬间抽干,桌上的茶杯“砰”地一声,化为齑粉!
“今天,老夫就先废了你这竖子,再看这山阳市,谁敢动我儿一根汗毛!”
他一步踏出,身形如鬼魅,五指成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直取苏泽的咽喉!
唐雨晴骇然失色,她想动,想阻拦,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那股恐怖的威压下,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安静坐在旁边,仿佛入定老僧的贺知微,动了。
她甚至没有起身。
只是葱白的指尖,微不可查地,轻轻一弹。
嗤!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银光,一闪而逝。
正处于暴怒中的张烬,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丝微乎其微的刺痛,细如蚊叮,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下一秒。
他那足以捏碎钢铁的利爪,却在距离苏泽脖颈不到半寸的地方,戛然而止!
一股锥心刺骨的麻痹感,如同最恶毒的诅咒,从手腕处闪电般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体内奔腾如江河的内力,像是被瞬间冰封,刹那凝滞,再也无法调动分毫!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张烬惊骇欲绝地看向贺知微,眼神里写满了无法置信的恐惧。
他堂堂后天高手,竟然连对方是怎么出的手,都没能看清!
贺知微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眸,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声音清冷得像是不含人间烟火。
“没什么,一种我新研制的毒药,叫‘蚀骨’。”
“不会死人。”
“只是会让你在接下来的七天七夜里,清晰地感受到,全身每一块骨头,被亿万只蚂蚁啃食的滋味。”
“哦,对了。”
她补充了一句。
“解药,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有。”
轰!
张烬的脑子一片空白,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瞬间滚落。
他身上的气势,如退潮般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魔鬼!
这个看起来文静秀气得像个女学者的女人,是个用毒的魔鬼!
噗通!
这位威震山阳,不可一世的罗刹门长老,双腿一软,竟直挺挺地跪在了苏泽的面前。
他身后那几个罗刹门好手,看到自家主子都跪了,吓得魂飞魄散,也跟着“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婉秋和唐雨晴,已经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陷入了深深的震撼之中。
苏泽站起身,施施然走到张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脸上的笑容灿烂依旧。
“张长老,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股子懒洋洋的腔调。
可这声音落在张烬的耳中,却像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口。
张烬跪在地上,身体因为那诡异的刺痛和极致的恐惧而剧烈颤抖。
他想运转内力抵抗,却发现丹田之内空空如也,经脉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堤坝给彻底截断了。
他惊骇欲绝地看了一眼旁边那个文静的女人。
这个女人……竟然还是个用毒的祖宗!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刚才再快零点一秒,那根淬了剧毒的银针,绝对会无声无息地刺入他的要害。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颗一颗地滑落,打湿了昂贵的地毯。
他怕了。
身为后天高手,他已经太多年,没有体会过这种生命完全不受自己掌控的恐惧了。
眼前这几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惹得起的。
噗通!
这位罗刹门的长老,一代后天高手,膝盖再次一软,彻底跪稳了,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苏先生!贺仙子!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是我张烬瞎了狗眼!”
他身后的那几个罗刹门好手,看到主子磕头了,吓得魂不附体,也跟着拼命磕头,头都不敢抬。
一时间,宽敞的总裁办公室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磕头声。
苏婉秋和唐雨晴已经麻木了。
她们今天所见的这一幕幕,已经彻底击碎了她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尤其是唐雨晴,她身为化境武者,最清楚一个后天高手意味着什么。可现在,这位在她眼中如同神明般的存在,却像一条最卑微的狗一样跪在这里,这给她的冲击,是颠覆性的。
苏泽看着跪在地上,浑身颤抖的张烬,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他蹲下身,与张烬平视,伸出手,像安抚宠物一样,轻轻拍了拍他那张威严扫地的脸。
“别紧张嘛,张长老。”
苏泽的语气像是在安抚一个受惊的小孩,可说出的话,却让张烬如坠万丈冰窟。
“我这位朋友呢,是医仙谷的人,心肠最软,下毒也总会留一线生机,顶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疼上七天七夜。”
他顿了顿,凑到张烬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幽幽地,轻声说:
“可我不一样。”
“我这个人,做事喜欢一劳永逸,斩草除根。”
“我听说有一种东西,能让一个武者的一身修为,在不知不觉中,就散得干干净净,最后变成一个连路都走不稳的废人。”
苏泽缓缓直起身子,重新挂上那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他。
“你说,要是让你那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也尝尝这种滋味……”
“他下半辈子,是不是就能安分守己,做个好人了?”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张烬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剧烈收缩到针尖大小!
废掉修为!
对于一个武者而言,这比杀了他,还要残忍一万倍!
他毫不怀疑苏泽能做到。
一个能让医仙谷弟子贴身保护、甘为打手的人,他背后所拥有的能量,根本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地方分舵长老能够想象的。
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张枭。
虽然不成器,但终究是他的独子。
他又想到了整个罗刹门山阳分舵,想到了自己这一身的修为和地位。
如果今天不能让眼前这个笑面恶魔满意,那么不仅是他的儿子,可能连他自己,连整个分舵,都将万劫不复!
弃车,方能保帅。
这个道理,他懂。
痛苦、屈辱、不甘……种种情绪在他脸上疯狂交织,最后,全都化为了一片死寂的绝望。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一样。
“我……明白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从今天起,我罗刹门山阳分舵,将封门整顿,闭门思过!”
“犬子张枭,任凭处置!我罗刹门,绝无二话!”
“一切……全凭苏先生……发落!”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精气神,整个人都苍老了十岁,颓然地瘫软下去。
苏泽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他转身看向已经彻底呆住的苏婉秋和唐雨晴,重新露出了那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姐,你看,我就说嘛,大家都是讲道理的人。”
然后,他像是才想起什么似的,指了指地上那个装着十亿现金支票的木盒。
“对了,钱你先收着,就当给公司员工发年终奖了。”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哦,还有另外十个亿,让他明天派人送过来。”
“记住,少一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