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影指环的黯淡与内部意识的混乱,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苏晚晴心头。深潜者的出现绝非偶然,它们精准的定位和针对性强得令人心悸。凌寒的担忧与她自己的猜想逐渐重合——鸿影的存在本身,恐怕就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不能再这样下去。”苏晚晴的声音斩钉截铁,在混沌之海中回荡,“鸿影,你必须清醒过来!无论你看到了什么,想起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起来,现在都不是沉溺的时候!源初的猎犬已经闻着味来了!”
她的意念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向那沉寂的指环。
指环上的火星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传来鸿影烦躁而痛苦的嘶吼:“……闭嘴!老子……头要炸了……那些碎片……该死的约定……根本不懂……”
“不懂就问!想不起来就拼!”苏晚晴毫不留情,“但你若继续这样浑浑噩噩,下一次来的深潜者会更多、更强!它们能进来一次,就能进来第二次!你想死,别拖着我们!”
激将法,简单,但对鸿影往往有效。
“妈的!谁想死了!”鸿影果然被激怒,火星猛地亮了几分,那股桀骜混乱的意志强行压下了内部的翻腾,“老子只是……需要点时间!”
“我们没有时间了!”苏晚晴逼近指环,混沌之眸死死盯着那点暗红,“我问你,在你意识最深处,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某种……不属于你,却又无法摆脱的、冰冷的、像是……标记一样的东西?”
“标记?”鸿影的意念一滞,似乎被点醒了什么,他开始更加内省地扫描自身,“……好像……是有那么点……不对劲……很淡……像粘在鞋底嚼了万年的烂泥……妈的,几乎感觉不到,但又确实在那里……”
他的描述粗俗,却让苏晚晴和凌寒的心同时沉了下去。
果然有!
源初的“信标”!
它可能并非简单的能量标记,而是更深层次的、基于那古老“约定”的法则层面的联系!所以才能跨越归墟的屏蔽!
“能感觉到它向外发送信息吗?”凌寒急切地问。
“……现在没有……”鸿影仔细感知后回答,“像是个死东西……但刚才老子力量失控的时候……它好像……亮了一下?”
就是那个时候!深潜者被引来了!
“必须想办法屏蔽甚至清除它!”苏晚晴决然道。带着这么一个定时炸弹,他们永无宁日。
“怎么清?”鸿影暴躁地问,“老子连它具体是什么玩意都摸不清!”
苏晚晴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危险而神秘的混沌深处。那个被封印的时空片段,那个古老的“鸿影”……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缓缓道,“这信标源于那份古老的‘约定’,想要彻底解决,恐怕还是要从源头入手。我们需要再次深入,找到更多关于那份‘约定’的信息,甚至……找到能够影响或解除它的方法。”
这个提议极其冒险。上一次的探索差点引发灾难性后果,还引来了深潜者。
凌寒的意念充满担忧:“太危险了!那片封印区域极不稳定,而且源初很可能已经加强了监控。”
“老子同意!”鸿影却出乎意料地积极响应,他被那信标和丢失的记忆彻底激怒了,“躲躲藏藏不是老子的风格!既然那鬼东西阴魂不散,那就去把它老底掀了!管它什么约定,统统砸碎!”
苏晚晴看着鸿影重新燃起的战意(尽管依旧混乱),心中稍定。她需要鸿影的破序之力开路,更需要他直面自己的过去。
“这一次,我们不会直接触碰封印。”苏晚晴制定策略,“我们绕开它,在其周围的混沌区域寻找线索。那片区域既然能封印如此重要的时空片段,周围必然残留着与之相关的信息尘埃,甚至是……当时参与者留下的其他痕迹。”
她指的是源初,或许还有……其他存在?
“我们需要更小心,更快。”苏晚晴补充道,“鸿影,你的任务是开路和感应与你同源的力量痕迹。凌寒,你尽可能释放灵魂感知,搜寻异常的灵魂印记或法则回响。我来负责解析和防御。”
分工明确。
稍作休整,待鸿影勉强压制住内部的混乱,三人再次出发。
这一次,苏晚晴更加谨慎,她将混沌之眸的感知力提升到极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前方每一寸混沌能量。鸿影的破序之力也不再是粗暴地开辟通道,而是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寻找着混沌结构中相对薄弱的、易于通行的“脉络”,尽量减少动静。
再次下潜到那片粘稠、昏暗的深层区域,压抑感更甚。周围漂浮的记忆和法则碎片更加古老、扭曲,甚至散发出不祥的气息。
他们小心翼翼地绕开那片“琥珀”封印所在的区域,能感觉到那里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波动以及归墟本源更加严密的封锁。
“这边……”鸿影的意念忽然指引了一个方向,“好像……有点熟悉……又有点讨厌的感觉……”
循着他指引的方向,破序之力缓缓推开一片如同浓雾般的混沌障壁。
眼前的景象让三人一怔。
那里并非混乱的能量区,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如同巨大水晶簇般的结构。但构成这水晶簇的,并非物质,而是无数凝固的、破碎的、暗银色的……法则符文!
这些符文与之前在封印片段中看到的、古老源初使用的那些契约符文同源,但更加破碎,似乎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冲突或爆炸,被强行冻结于此。
而在那暗银色符文水晶簇的中心,竟然包裹着一小片……极其黯淡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色火星!
那火星的气息,与鸿影同源,但却更加古老、更加疲惫、充满了不甘与愤怒,仿佛是一场惊天动地对抗后留下的最后残响!
“这是……”鸿影的指环剧烈震颤,内部的火星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传来阵阵刺痛与愤怒,“老子的力量……和那些该死的符文……打了一架?还被封在这里了?”
苏晚晴的混沌之眸立刻锁定那片区域。她看到了更多细节:那些暗银色符文并非单纯封印,它们本身也残缺不全,内部结构充满了被暴力破坏的痕迹。而那点暗红火星,虽然黯淡,却极其顽固地燃烧着,持续地、缓慢地侵蚀着周围的符文封印。
这是一处古老的战场遗迹!一场发生在归墟深处的、源初秩序与古老鸿影力量的碰撞残留!
“不是约定……是战斗……”凌寒的意念分析道,“看来,那份‘约定’之后,确实发生了‘背叛’,并且在这里进行了激烈的对抗。”
苏晚晴尝试靠近,但那些凝固的符文依旧散发着强大的秩序排斥力,而鸿影的那点古老火星也充满了不稳定的狂暴。
她小心翼翼地延伸出一缕混沌之力,如同丝线,轻轻触碰那片战场遗迹。
轰!
一段残缺、混乱、充满爆炸性画面的信息流猛地冲入她的意识!
无尽的混沌在咆哮! 暗红色的狂影怒吼着,挥舞着破灭的巨刃,斩断无数冰冷的秩序锁链! 那由几何光斑构成的巨大意志发出无声的咆哮,更多的、更强大的符文如同军队般涌现,试图镇压、封印! 归墟的本源在震怒,混沌能量如同海啸般席卷双方! 最终,一道极其强大的、蕴含着部分混沌本源意志的封印落下,将这场冲突的核心区域强行冻结、封存!
信息流戛然而止。
苏晚晴脸色微白,喘着气。
“怎么样?”凌寒和鸿影同时问。
“是一场大战。”苏晚晴快速分享了她看到的片段,“源初试图镇压古老的你,但归墟的本源似乎……插手了?它同时压制了双方,并将这片战场封印。”
这个发现再次出乎意料。归墟本源似乎并非完全站在混沌生灵一边,它维持的是一种更绝对的……平衡?或者说,它不允许任何一方过分破坏此地的“规则”?
“哼!算这鬼地方还有点眼色!”鸿影哼道,但对那点古老火星似乎又有些物伤其类的复杂情绪。
就在这时,苏晚晴的混沌之眸忽然注意到,在那片战场遗迹的最边缘,一枚相对完整的暗银色符文内部,结构似乎有些异常。
她凝聚心神仔细解析。
发现那枚符文内部,竟然隐藏着一缕极其微弱的、并非用于攻击或封印的……指向性信息流!它像是一段被加密的、自动运行的日志,又像是一个……星图坐标?
这枚符文,似乎是当时某个参战的源初单元在彻底被冻结前,强行记录并发送出去的?但因为归墟的封印,信息未能完全发送,反而被凝固在了这里。
苏晚晴立刻全力解析那缕信息流和坐标。
信息流残破不堪,只能勉强解读出碎片: “……目标‘悖论之影’……反抗激烈……坐标……已记录……‘摇篮’……疑似……关联……” “……信息……发送……失败……归档……等待……检索……”
而那个星图坐标,经过混沌之眸的比对和推演,指向了一个完全出乎苏晚晴意料的地方——
那并非宇宙的某个偏僻角落,反而是一个她有些熟悉的地方!
那是……她与凌寒最初相遇的那片星域附近!一个被称为“卡兰多星云”的地方!在源初秩序的档案里,那片星云似乎被标记为……“废弃试验场”?
摇篮?关联?废弃试验场?
古老的“悖论之影”反抗战役,为何会记录下一个与“摇篮”和“废弃试验场”关联的坐标?
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
苏晚晴感到,他们似乎无意中触碰到了一个比“约定”更加深远、更加惊人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似乎与她和凌寒的过去,也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交集。
归墟深处掘出的线索,如同拼图的第一块,并未带来答案,反而引向了更加广阔的迷雾。
但无论如何,他们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我们需要去那里。”苏晚晴看向那遥远的、被标记的坐标,眼神深邃,“去那个‘卡兰多星云’,找到源初所谓的‘摇篮’和‘废弃试验场’。”
或许在那里,不仅能找到关于鸿影过去和“信标”的线索,甚至可能……揭开她与凌寒命运背后的另一层真相。
新的征程,已然划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