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城新历三年，秋分。
咸鱼宗后山的灵兽园炸了。
不是那种普通的爆炸，而是字面意义上的\"炸了\"——我赶到现场时，漫天飞舞的羽毛、鳞片和不知名粘液像下了一场诡异的雨，中间还夹杂着几本《灵宠饲养手册》的残页，其中一页正好糊在我脸上，上面写着\"如何让灵宠保持温顺\"几个大字。
胡三娘站在废墟中央，九条尾巴炸成蒲公英状，手里举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灵宠也是人！】木牌背面还写着\"加班不给钱是狗\"，字迹潦草得像是用爪子挠出来的。
\"解释一下？\"我踩到块还在抽搐的章鱼触手，黏糊糊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不是说好只是改造灵兽宿舍吗？怎么把整个园子都掀了？\"
胡三娘二话不说甩过来一叠文件，封面印着《修仙界灵宠生存现状白皮书》，纸张上还沾着可疑的油渍。翻开第一页就是张触目惊心的照片：一只被拴着铁链的麒麟幼崽在表演钻火圈，旁边标注\"月薪三颗下品灵石，包吃住（注：吃的是主人剩饭）\"。
\"老娘受够了！\"她一脚踹飞半个食槽，槽里残留的仙米粥溅了王大锤一脸，\"这些崽子们每天996修炼，渡劫时还要被推出去挡雷！最离谱的是——\"
她突然从尾巴里掏出一本账本，翻开其中一页：\"看看！这只火精连续工作三百天没休息，最后累得连火都喷不出来了，结果主人说它'消极怠工'，直接扔进炼丹炉当柴烧！\"
老张从废墟里扒拉出个留影石，播放的画面让所有人沉默——某知名门派强迫灵宠们排演《天鹅湖》，一只胖成球的金翅大鹏穿着粉色芭蕾裙，跳起来时直接压垮了整个舞台。背景音里还能听见修士们的哄笑：\"哈哈哈这肥鸟跳得跟企鹅似的！\"
\"我的发...\"王大锤抹了把脸上的粥，手指不小心戳进鼻孔，\"这也太不是人了！\"
\"错！\"胡三娘突然甩出九条尾巴，其中一条的断茬处竟然开出了一朵金色小花，\"正因为我们是人——呃不，是有人格的灵宠！\"
那朵金花突然发光，投射出无数记忆碎片。我看到被剜去双眼的谛听兽在街边算命摊前讨生活，面前摆着\"神算半仙\"的牌子；看到被灌了变形丹的玄龟假扮飞升前辈，在庙里接受凡人香火；最绝的是有只九幽冥凤，因为不肯配合\"凤凰涅盘\"的表演项目，被强行绝育后扔进了动物园，每天被迫表演\"浴火重生\"——其实就是工作人员在它尾巴上点鞭炮。
\"从今天起，\"胡三娘不知从哪掏出个喇叭，喇叭上还贴着\"咸鱼宗年会纪念\"的标签，\"灵宠权益协会正式成立！第一条纲领——\"
她身后轰然展开十丈长的横幅：【免费绝育，还我完整兽生！】横幅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特别鸣谢：青云城兽医协会友情赞助手术器材\"。
***
三天后，青云城最繁华的街口支起了帐篷。
这帐篷看着就很不靠谱——布料是从旧法衣上拆下来的，上面还绣着\"天道酬勤\"四个大字；支架用的是折断的飞剑，剑柄上绑着红绸带随风飘扬。帐篷前大排长龙，队伍里什么奇形怪状的灵宠都有：缺角的蛟龙、秃毛的毕方、甚至还有只戴着老花镜的讹兽，正在给前面排队的混沌讲解术后注意事项。
\"我跟你说啊小伙子，\"讹兽推了推眼镜，镜腿上缠着胶布，\"绝育后要注意三点：第一不能喝酒，第二不能吃辣，第三...\"它突然压低声音，\"千万要离炼丹师远点，他们总想拿我们的蛋蛋入药。\"
胡三娘穿着件不合身的白大褂——明显是从哪个医修那顺来的，背后还绣着\"悬壶济世\"四个字。她尾巴上别着手术刀，正在给一只瑟瑟发抖的混沌做术前安抚。
\"别怕啊宝贝，\"她捏着嗓子说话的样子让我起鸡皮疙瘩，\"等会儿给你打麻药，醒来就能领《灵宠修炼资格证》...\"说着从兜里掏出个小本本，封面上印着\"持证灵宠，拒绝pUA\"。
帐篷里突然传出惊天动地的惨叫。
冲进去时，只见那只曾被阉割的九幽冥凤正骑在某个修士身上，翅膀左右开弓扇耳光：\"当年就是你个龟孙说'绝育后更温顺'？老子温不温顺？温不温顺？\"每说一句就扇一下，那修士的脸已经肿得像猪头。
被揍的修士我认识——渡劫管理局前副局长，专门负责\"灵宠挡雷\"业务。此刻他镶金的假牙正卡在帐篷支架上，裤腰带不知何时变成了捆仙绳，把自己缠成了粽子。更搞笑的是他头顶还飘着个气泡状的留影符，循环播放着他当年训话的画面：\"绝育是为了你们好！没了世俗的欲望才能专心修炼！\"
\"误会！都是误会！\"副局长嚎得比待宰的猪还惨，\"那都是上头的指示...啊！别打脸！我靠脸吃饭的！\"
九幽冥凤突然安静下来，转头看向胡三娘断尾处的金花。那花蕊射出一道金光，照在副局长天灵盖上——瞬间读取的记忆投影在帐篷上，画面里赫然是散仙联盟的长老们在吃火锅，食材竟是各种灵宠的...不可描述部位。最绝的是有个长老还举着酒杯说：\"这可是大补啊！特别是绝育过的，阳气更足！\"
全场灵宠的眼睛都绿了。
\"兄弟姐妹们！\"九幽冥凤仰天长啸，翅膀上的羽毛根根竖起，\"知道为什么我们永远无法飞升吗？\"
它一翅膀拍碎帐篷，露出后面正在偷拍的《修仙日报》记者。记者手里的留影石突然自动播放：历代飞升者临行前，都会被抽取灵宠血脉制成\"登仙丹\"。画面最后定格在某位德高望重的祖师爷脸上，他正把麒麟角磨成粉，旁边标注\"壮阳圣品，限量发售\"。
***
深夜的灵兽园重建现场，胡三娘蹲在屋顶喝闷酒。
我递给她一包辣条——是从王大锤枕头底下偷来的，包装袋上还印着\"仙家秘制，吃了能放彩虹屁\"。发现她断尾处的金花正在疯长，花瓣上浮现出陌生符文，仔细看像是某种上古妖文。
\"读取记忆时看到的，\"她打了个酒嗝，酒气里混着辣条味，\"那些飞升者脑子里...都藏着同样的封印。\"说着用尾巴尖蘸酒，在瓦片上画了个诡异符号，\"就像这个，刻在元神最深处。\"
正说着，金花突然剧烈抖动，投射出段模糊影像：星空深处有座青铜巨门，门上锁链缠绕着无数灵宠魂魄。门缝里渗出黑雾，隐约可见丹鼎派祖师的残影在挣扎。最诡异的是，每当有飞升者靠近，那些锁链就会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草...\"我辣条掉在地上，包装袋被风吹到旁边正在睡觉的谛听兽脸上，它迷迷糊糊地舔了一口，立刻开始打喷嚏，\"飞升是个骗局？\"
胡三娘突然把酒坛砸向月亮——酒坛在半空炸开，酒液居然组成一行字：\"去他妈的修仙梦\"。她醉醺醺地掏出一本手抄册子，封面用狗爬字写着《拒绝当灵宠的108种方法》，扉页还画了个竖中指的爪子。
翻开第一页是幅灵魂画作：某只乌龟竖起中指，配文\"去你妈的契约咒\"；第二页是张符咒图解，旁边标注\"使用时请对准主人屁股\"；第三页最绝，画着个火柴人吊打修士，配文\"打不过就装死，等他们弯腰查看时踹裤裆\"。
远处突然传来骚动。我们赶到灵泉边，看见那只九幽冥凤正在教幼崽们念咒——泉水倒映出的却不是鸟影，而是一尊笼罩在圣光中的人形！那人形背后隐约有翅膀轮廓，额头上还长着第三只眼。
\"果然。\"胡三娘尾巴上的金花簌簌作响，掉下几片带着血丝的花瓣，\"它们本就不是兽类...\"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云层中传来齿轮转动的巨响。我们同时仰头，看见天道法则正在重组，新的条款血淋淋地浮现：【灵宠修炼者，天诛地灭】。更恶心的是下面还有行小字：\"最终解释权归天庭所有\"。
胡三娘冷笑一声，九条尾巴突然缠在一起变成一把巨大的剪刀，对着天空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