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极神域的世界树广场，往日该是绿浪翻涌的模样。此刻抬头，枝叶黄得像经冬的枯柴，蜷成一个个焦脆的圈儿，簌簌往下坠。
一片叶子擦过小羽肩头，他蹲下去捡，指尖刚碰，就“咔嚓”碎成几瓣，混着地上厚厚的枯叶堆，踩上去咯吱响。
树干裂了好多缝，黑褐色的汁液顺着裂纹往下淌，在树根积成小小的水洼，腥气顺着风飘过来，像极了灭世魔剑出鞘时那股蚀骨的味儿。
小羽皱着眉戳了戳发皱的树皮，指尖沾了层干硬的粉末。“这树咋回事啊？”他扭头看林玄，“前几天咱们去血渊前，它还好好的，叶子密得能遮天蔽日呢。”
林玄扶着树干，指腹抵着粗糙的树皮，胸口一阵发闷。混沌创世体的伤还没好透，每次呼吸都带着滞涩感。
他能清晰感觉到，树里那股原本温润的生命能量，正被什么东西一点点抽走。那东西阴冷刺骨，像无数冰针，扎得世界树的脉络阵阵发颤。
“是灭世能量。”林玄喘着气，声音有些发哑，“咱们带回来的始祖卵封印，还有血渊沾的魔气……全被它吸进去了。”
苏倾月站在不远处，月神镜正悬在头顶。银蓝色的光带从镜面淌出来，像水流似的漫过每片枯叶，把枝叶间的能量流照得一清二楚。
镜光里，原本该是莹绿色的能量流，此刻像被泼了墨，乌沉沉地打着旋，连流动都变得滞涩。“它在自己净化这些邪祟，”苏倾月轻声说，“可吸得太多太杂，自身的生命法则快撑不住了。”
话音刚落，头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众人抬头，就见一根碗口粗的主枝正从中间裂开，裂纹顺着枝干迅速蔓延，带着几片枯叶晃了晃，猛地砸在地上。
黄尘腾地扬起，迷得人睁不开眼。栖息在枝桠间的灵鸟们被惊得扑棱棱飞起，有的撞在旁边的石柱上，发出凄厉的悲鸣，成群结队地往远处逃。
连树根处那片最耐旱的苔藓，也肉眼可见地发黑，像被泼了墨汁，蔫蔫地贴在石头上，没了半分生气。
“再这样下去，它会彻底枯死的！”林玄攥紧拳头，指节泛白。世界树是神域的根基，它若倒了，护阵会崩，灵脉会断，整个九极神域都得跟着乱。
苏倾月忽然抬起头，银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她抬手摘下颈间的玉坠，那枚温润的玉坠刚接触到空气，就“嗡”地一声亮起绿光，化作了半片碧绿色的碎片。
碎片上流转着浓郁的生命气息，像有无数嫩芽在里面生长。“这是……生命神格碎片？”林玄愣住了，“你什么时候找到的？”
“在神墓时顺手收的。”苏倾月脸颊泛起一点红，指尖捏着碎片，“当时觉得时机没到，就没说……现在看来，该用它了。”
她上前一步，将碎片按在树干最深的一道裂纹上。同时，她闭上眼，掌心泛起银白色的光——那是月神本源的力量。
银白色的光与碎片的碧绿色缠在一起，像两道温暖的溪流，缓缓钻进树干里。“月神·生命潮汐！”她轻声念出法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小羽看得眼睛都直了，张了张嘴：“倾月姐，你这碎片藏得也太深了！早拿出来的话，说不定冷长老……”
话没说完，他就咽了回去。冷轩牺牲时的画面突然撞进脑子里，像根细刺扎得人心里发疼。周围的空气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树叶掉落的声音都清晰了许多。
苏倾月没说话，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滴落在衣襟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世界树的痛苦——那些灭世能量像无数条小蛇，在树的经脉里乱窜，啃噬着每一寸生机。
而生命神格碎片的力量，正像一把把小剑，绞杀着那些黑色的小蛇。可碎片的力量不够纯粹，杀得慢，那些邪祟却在不断滋生。
“不行，碎片的力量不够纯！”苏倾月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突然咬破舌尖，一口鲜红的精血喷在了悬在头顶的月神镜上。
“嗡——”月神镜猛地一颤，银蓝色的光芒瞬间暴涨，像一轮小月亮悬在半空。“以我月神本源为引，唤醒创世生机！”她的声音带着精血的灼热，穿透了光芒。
银白色的月神本源与碧绿色的生命碎片彻底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翡翠色的光柱，从树干的裂纹处直冲天灵盖，把整棵树都笼罩在里面。
原本发黄的叶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绿。先是叶尖泛起一点新绿，然后像水波似的漫开，转眼就恢复了翠色，甚至比从前更鲜亮。
刚才断落的枝桠处，冒出了点点嫩红的新芽，裹着透明的露水，正一点点往外舒展。
“有反应了！”小羽兴奋地跳起来，刚想欢呼，却见苏倾月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身子也晃了晃。
“倾月！”林玄赶紧上前扶住她，手指触到她的手臂，只觉得一片冰凉。他探了探她的气息，发现她体内的月神本源几乎耗尽，连呼吸都变得微弱。“别硬撑了！”
“快……成了……”苏倾月虚弱地说，抬手指向树冠。那里，无数片新叶正在聚拢，裹着点点绿光，慢慢凝成了一个光球。
光球里，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孩童身影，像裹在绿叶里的嫩芽，正慢慢舒展四肢。“这是……世界树的灵智？”林玄瞳孔骤缩，他能感觉到一股纯粹的意识正在苏醒，带着初生的懵懂和好奇。
光球轻轻晃动了一下，发出清脆的童音，像风铃被风吹动：“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世界树的枝叶突然哗啦啦展开，无数片翠绿的叶子同时舒展，释放出铺天盖地的绿光，瞬间铺满了整个神域。
那些原本被灭世能量污染的灵脉，像是被春雨滋润，瞬间恢复了清澈，甚至比以前更旺盛，灵气顺着地面的纹路冒出来，像细小的喷泉。
苏倾月脱力倒在林玄怀里，看着那团光球，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它……醒了……”她说完这句话，就有些撑不住了，眼皮开始打架。
光球慢慢飘到她面前，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留下一片清凉的叶露。那片露水触到皮肤，苏倾月觉得体内的疲惫好像减轻了一点。
童音带着浓浓的感激，在她耳边响起：“我……会守护……大家……”
林玄抱着苏倾月，低头看她苍白却带着笑意的脸，心里一阵后怕。他抬头望着重焕生机的世界树，枝叶在风中轻轻摆动，像在呼吸。
他知道，神域又多了个对抗邪魔的强大助力。只是这代价，是苏倾月几乎耗尽的本源。他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稳了些。
“好好休息。”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剩下的，交给我们。”
光球在他们头顶盘旋了两圈，像是在点头。然后，它化作一道绿光，嗖地钻进了树干里。世界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什么，又像是在低声哼唱着守护的歌谣。
小羽蹲在树根旁，看着重新变得湿润的树皮，伸手摸了摸，指尖沾了点带着草木清香的露水。他抬头看向林玄怀里的苏倾月，又看了看枝繁叶茂的世界树，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