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出口,还不等余朝阳有所回应呢,一旁的中年男子立马就不乐意了,梗着脖子道:
“爹,儿子难道还能骗你不成?”
“再说了,就算儿子能骗你,其他人还能骗你不成?”
“这次我们是真真正正撞上了魏武卒!”
“这话没错,”余彦昌也帮着出声道:“好叫老人家晓得,我们这次不仅正面撞上了魏武卒,还毫发未损的全身而退!”
“你是不知道,余家小子领着我们是怎么戏耍魏军那群精锐的,不仅如此,咱秦国仲公子还生擒了公叔座,重挫了魏军士气!”
“是啊是啊,这事我们都可以做证,绝对没假!”
一时间,七嘴八舌的喧闹声顷刻而起,述说着这一场战斗的凶险。
在他们口中,余朝阳像极了神仙下凡,各种料敌于先、各种玩弄魏军于股掌之间,连嬴渠梁能生擒公叔座都是因为他的出谋划策。
吹嘘得连余朝阳都面红不已。
在众人的述说下,这名老人仿佛如临其境,瞬间就红了眼眶,连连道好:“好!好!好好好!”
“若非双腿负伤,俺恨不得提刀重上战场,以报国仇家恨!”
说着,老人突然掀起裤角,只见在膝盖处,赫然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狰狞刀伤。
这刀伤似乎勾起了老人的伤心事,当即潸然泪下:“俺父亲、兄弟、儿子都因魏国而死,额虽侥幸存活下来,却也变成了一个废人,可无时无刻不都在想着重新杀马上敌。”
“今生擒了公叔座那老贼,也算替老夫报了血仇。”
“不愧是我余家乡出去的男人,没丢份,有种。”
这话犹如一根引线,彻底点燃了这群白发苍苍的老人。
脱衣服的脱衣服,脱裤子的脱裤子,可无一例外一个个浑身上下全是伤疤,有的甚至连胳膊腿都没了。
毫不夸张的讲,眼前这群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在年轻时,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士,不然也活不下来。
可就是这样一尊尊堪称英雄的人物,官府不仅没有任何封赏,就连众人从军时自费准备的马匹盔甲都给扣留了。
对此,这群述说的老秦人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反倒是给余朝阳带来了巨大冲击,暗暗心惊:‘立功不能做官。’
‘甚至连空头支票的爵位也不肯给吗?’
‘打仗不仅赚不到钱,甚至还要倒贴钱,这亏本买卖,估计也只有硬骨头的老秦人能做了…’
经此交谈,余朝阳算是明白了秦国无法强大的根本原因所在。
百姓劳无所得,哪怕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到头来也得回家受苦卖力。
但凡换个朝代,早踏马苍天已死黄天当立了,也就硬骨头老秦人能咬牙支撑。
可这也愈发坚定了余朝阳的内心想法。
老秦人不该如此,秦国也不该如此!
必须要有翻天覆地的大志向和大动作,方可一扫颓弱,东出函谷虎视天下!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嬴渠梁啊嬴渠梁,这股东风会是你吗?’
余朝阳双眼如墨,认真盘算着秦国的薄弱所在,一套初具雏形的改革方案慢慢在心底浮现。
可就在这时,平稳的地面却是陡然剧烈颤抖起来,只见视野尽头,一支轻骑缓缓浮现。
为首的,是一位不怒自威的中年人。
见身遭老人都没啥太大反应,余朝阳当即明白来者身份。
能用骑兵护送,想必这位中年男人就是余彦昌口中那位当郡尉的长子了。
双方虽身份差距颇大,可余朝阳却是安若泰然,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开玩笑呢,他好歹也是和刘邦、张良、萧何、韩信、汉文、汉景在一张桌子上较量的选手,还能被一位小小的郡尉吓到不成。
要搁楚汉江东,这种级别的官员连见他都是一种奢侈。
于是…
一身傲骨的余朝阳连忙从石墩起身,一路小跑着为这位中年人牵绳引马,很是殷勤。
没办法,未来岳父还是要尊重下的。
男人翻身下马,目光牢牢锁在余朝阳身上,眼底却是隐隐浮现出一抹认可。
‘懂礼数、弯身不弯骨傲气天成,不错!’
余钧并没有同余朝阳过多言语,匆匆一撇后就收回了目光,然后一路小跑的来到余彦昌身前,恭敬行礼。
“父亲。”
“你来得正好,江儿出嫁在即,免不了你一番操心,且来罢。”
话落,余彦昌从石墩起身,领着余钧来到了一处隐蔽房间,轻声道:“如何?”
“嗯…”余钧思索片刻,摇了摇头:“接触尚短,尚不知深浅,是个懂礼貌的孩子。”
别看余彦昌只是个小小乡长,可不知有多少大人物要承这小老头的情,连余钧郡尉官职都是拜他所赐。
今虽年事已高,可却是余家不折不扣的定海神针,所以余钧很是恭敬,连女儿出嫁都任凭老人一言断决,不敢有丝毫不满。
而对于余钧的回答,余彦昌也早有预料,说到底也不过才一面之缘,怎么可能瞬间就能看穿一个人本质。
如果可以,他也想多观察观察这余家小子,奈何时间不等人。
再不下重注,这小子后天就要去游历各地了,届时哪又还想得起他余家?
听着院子谈笑风生的众人,余彦昌目光平静,沉声道:“除去江儿外,为父还准备给他拿十斤黄金以作嫁妆,你可有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