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辰的手掌按在血池边缘的黑石上时，指尖传来的不是冰冷，而是一种烫得像要钻进骨头缝里的灼痛。
他猛地缩回手，低头看时，指腹上那道刚在墓道里被碎石划破的口子，竟在刚才触碰到黑石的瞬间，渗出的血珠全被吸了进去。黑石表面原本模糊的暗红色纹路，像是活了过来，顺着血珠渗入的轨迹，亮起一道极淡的红光，又迅速隐没。
“不对劲。”凌辰皱眉，侧头看向身后的苏媚。
苏媚正扶着脸色发白的林老，听到他的话，目光立刻扫过血池周围的黑石。这血池在墓室中央，呈不规则的圆形，直径足有十丈，池里翻滚的不是水，是粘稠得像融化的铁水般的血红色液体，腥气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威压，压得人胸口发闷。而围在血池边缘的黑石，每一块都有半人高，表面刻满了扭曲的纹路，之前看着像随意的刻痕，此刻被凌辰这么一提醒，倒像是某种没激活的阵法。
“这血池的气息……比外面那些尸傀强十倍都不止。”苏媚的声音压得很低，指尖捏着的符纸隐隐发烫，“林老刚才试着用灵力探了一下，刚靠近池面三尺，灵力就被绞碎了，还反遭了反噬。”
林老捂着胸口咳了两声，脸色更白了：“那液体里有极强的吞噬之力，而且……我总觉得这气息有点眼熟，像是……像是古籍里提过的‘养魂血’。”
“养魂血？”凌辰眉峰一挑。他在天衍宗的藏经阁里翻过不少杂记，其中一本《异闻录》里提过，养魂血是上古时期用来滋养残魂的邪物，需以百种妖兽精血混合生人魂魄炼制，霸道无比，可若是用来温养残魂，却能让残魂在数万年内不消散。
可这种东西不是早就随着上古大战绝迹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处看着最多是千年的古墓里？
“不管是什么，先找到出口再说。”凌辰收回目光，看向墓室的另外两个方向。这墓室极大，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墓道，另外两侧各有一条通道，左侧通道口挂着半截腐朽的黑幡，右侧通道则被一道倒塌的石门堵了大半，只留了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他刚要迈步走向左侧通道，脚下的地面突然晃了一下。
“小心！”苏媚立刻将林老护在身后，手里的符纸“唰”地燃起来，金色的灵力护住三人周身。
凌辰稳住身形，目光猛地投向血池——刚才还只是翻滚的血红色液体，此刻竟像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地冒起了大泡，每一个气泡炸开时，都有一缕暗红色的雾气飘出来，在空中凝而不散。而那些围在池边的黑石，表面的纹路彻底亮了起来，一道道红光顺着纹路游走，最后汇聚到血池中央，形成一道模糊的红光柱，直冲墓室顶端。
“不好！这是在激活什么东西！”林老的声音带着急意，“古籍里说，养魂血一旦沸腾，就是池底的残魂要醒了！”
话音刚落，血池中央的红光柱突然炸开，无数道红色的丝线从光柱里射出来，像毒蛇一样缠向周围的黑石。那些黑石被红丝缠住后，竟开始微微震动，表面的纹路里渗出细密的血珠，顺着纹路流进血池里。
血池里的液体翻滚得更凶了，腥气中突然多了一股苍老而霸道的气息，像是沉睡了万古的巨兽睁开了眼。
“桀桀……终于……有活人来了……”
一个沙哑得像是用沙子磨出来的声音，突然在墓室里响起，分不清是从哪里传来的，却让凌辰三人的耳膜一阵刺痛。苏媚手里的符纸“噗”地一声灭了，她闷哼一声，脸色白了几分——这声音里带着精神冲击，以她的修为，竟也觉得识海一阵发晕。
凌辰眼神一凝，右手猛地按在腰间的剑柄上。青岚剑还没出鞘，一股凌厉的剑意就先散了出去，挡在三人面前。那道精神冲击撞在剑意上，像是撞在铜墙上，“嗤”地一声散了。
“嗯？有点意思的小家伙。”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上了几分诧异，“年纪不大，剑意倒是不弱，比外面那些只会啃骨头的蠢货强多了。”
凌辰没接话，只是紧盯着血池。他能感觉到，那声音的主人就在血池底下，而且对方的气息虽然残破，却异常强大，至少也是化神期往上的修为——甚至可能更高。这古墓里怎么会藏着这么一尊大佬？
“别找了，老夫在这呢。”那声音笑道，笑声里满是诡异，“小家伙，你既然能来到这血池边，又能引动黑石阵，说明你我有缘。不如……你帮老夫一个忙？”
凌辰冷声道：“你是谁？想让我帮什么忙？”
“老夫是谁？”那声音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自嘲，“太久了……记不清了。只记得当年被那几个老东西暗算，肉身被毁，只能把残魂藏在这养魂血里苟活。至于帮忙……”
血池中央的液体突然向两边分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洞口里缓缓升起一个由血色雾气凝聚成的头颅，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眼窝，正“看”向凌辰。
“你把你体内的那缕‘先天剑元’给老夫，老夫就告诉你出去的路，再传你一套上古剑诀，如何？”
“先天剑元？”凌辰心里一惊。他体内的先天剑元是从青岚剑里继承来的，除了他自己，从没告诉过别人，这残魂怎么会知道？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那血色头颅桀桀笑道：“别惊讶，老夫当年也是玩剑的，你身上那剑元的气息，隔着十里地老夫都能闻出来。那可是好东西啊……有了它，老夫就能凝聚肉身，重见天日了。”
凌辰眼神沉了下来。这残魂打得倒是好主意，先天剑元是他修为的根基，要是给了对方，他不仅修为会大跌，能不能活下来都难说。
“要是我不给呢？”凌辰的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不给？”血色头颅的语气冷了下来，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喷出两道红光，“那你就留在这，让你的精血和魂魄，给这养魂血再添点养料！”
话音落，血池里突然“唰”地竖起数十根血红色的骨刺，带着破空声刺向凌辰三人！这些骨刺上裹着浓郁的死气，显然被刺中一下，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凌辰！”苏媚低喝一声，左手捏诀，右手一扬，三张符纸同时飞出，在空中化作三道金色的光盾，挡在骨刺前面。
“嘭！嘭！嘭！”
骨刺撞在光盾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金色光盾剧烈摇晃，上面迅速布满了裂纹。苏媚咬着牙，灵力疯狂往符纸里灌，可她的修为刚到元婴中期，面对这明显是化神期残魂操控的攻击，根本撑不了多久。
“林老，带苏媚退开！”凌辰喝道，右手猛地抽出青岚剑。
“嗡——”
青岚剑出鞘的瞬间，一道清亮的剑鸣响彻墓室，剑身青光暴涨，把周围的血色雾气都驱散了几分。凌辰握着剑，左脚向前踏出一步，体内的灵力顺着手臂涌入剑身，剑尖斜指地面，一道青色的剑罡在剑身周围流转。
“就凭你这点修为，也敢在老夫面前舞剑？”血色头颅发出一声嗤笑，操控着那些骨刺再次加速，其中几根绕过光盾，直刺凌辰的后心。
凌辰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手腕一翻，青岚剑带着一道青色的弧线横扫而出。
“锵！锵！锵！”
几声脆响，那几根刺向后心的骨刺被剑刃斩成了碎块，化作血雾消散。而前面的数十根骨刺，被他这一剑带起的剑罡正面撞上，竟也“咔嚓”一声，断了大半。
“咦？”血色头颅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惊讶，“青岚剑？你是天衍宗的人？”
凌辰没理他，趁着骨刺断裂的间隙，身形一闪，已经冲到了血池边。他知道不能被动防守，这残魂虽然只剩残魂，可在这血池里，它能调动养魂血的力量，拖得越久越不利。
“既然你知道青岚剑，就该知道天衍宗的剑，不是你能挡的！”凌辰低喝一声，体内的先天剑元被他引动了一丝，注入青岚剑中。
刹那间，青岚剑的剑身不再是青色，而是亮起了一道淡淡的金色光芒。这光芒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极其纯粹、极其霸道的气息，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被这气息切割得微微扭曲。
“先天剑元果然在你这！”血色头颅的声音里突然多了几分狂热，“好！好！有了它，老夫就能……”
它话没说完，凌辰已经挥剑斩了下去。
这一剑没有花哨的招式，就是最简单的竖斩，可随着剑刃落下，一道数丈长的金色剑罡从剑尖迸发而出，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直劈血色头颅！
金色剑罡所过之处，那些还没消散的血色雾气像是遇到了克星，纷纷退避，连血池里翻滚的液体都出现了一道明显的凹陷。
“找死！”血色头颅被这一剑的气势惊怒，猛地向后退去，同时嘶吼道：“血奴！出来！”
“轰！”
血池里的液体突然炸开，无数道血色身影从池里钻了出来。这些身影像是用血液凝聚成的，没有固定的形状，只有一双双红色的眼睛，落地后立刻化作数丈高的怪物，嘶吼着扑向凌辰。
这些是血奴，是养魂血里滋养出的怪物，实力最弱的都有元婴初期，最强的几个竟隐隐有元婴后期的气息。眨眼间，数十个血奴就把凌辰围在了中间。
“凌辰！”苏媚刚把林老扶到墓室角落，看到这一幕，急得就要冲过来。
“别过来！”凌辰头也不回地喝道，手里的青岚剑再次挥出。金色剑罡横扫，瞬间斩碎了两个扑到近前的血奴。可血奴被斩碎后，化作一滩血水流回血池，很快又从池里钻出来两个，根本杀不尽。
“桀桀……小家伙，你就算有先天剑元又怎么样？在这血池里，老夫的血奴是杀不完的！”血色头颅在血奴后面冷笑，“等你灵力耗尽，老夫再慢慢取你的剑元！”
凌辰眉头紧锁，他能感觉到，每斩碎一个血奴，就要消耗一分灵力，而先天剑元他不敢多用，那是他最后的底牌。这样下去，确实如那残魂所说，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灵力耗尽。
必须想办法直接攻击那残魂！
凌辰目光扫过周围的血奴，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些血奴虽然是从血池里钻出来的，但它们的行动轨迹，似乎都受着血池边缘那些黑石的影响。每次黑石上的纹路亮起，血奴的动作就会快一分。
难道……这些黑石是控制血奴的阵眼？
凌辰心里一动，猛地看向离他最近的一块黑石。那块黑石上的纹路正亮得刺眼，一道红光从纹路里延伸出来，连在一个血奴的身上。
就是它了！
凌辰不再管周围扑来的血奴，身形猛地向后一退，同时手腕一拧，青岚剑剑尖指向那块黑石，一道金色的剑气破空而出！
“想破阵？晚了！”血色头颅立刻察觉到他的意图，嘶吼着让那个被黑石控制的血奴挡在前面。
可这次凌辰没斩向血奴，金色剑气擦着血奴的边缘飞过，精准地劈在了黑石上！
“咔嚓！”
黑石表面的纹路瞬间碎裂，红光熄灭，那块黑石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而被它控制的那个血奴，动作猛地一滞，身上的血色淡了几分，速度也慢了下来。
有效！
凌辰眼睛一亮，刚要再斩向另一块黑石，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极强的危机感。他猛地回头，只见那血色头颅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了他身后，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射出两道暗红色的光束，直刺他的识海！
这是残魂的精神攻击！
凌辰来不及多想，立刻运转灵力护住识海，同时身体向旁边急冲。可那两道光束速度太快，还是擦着他的肩膀扫过。
“噗！”
凌辰只觉得识海一阵剧痛，眼前发黑，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他强忍着眩晕，落地后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
“小家伙，反应倒是快。”血色头颅的声音带着戏谑，“不过，你还能挡几次？”
它说着，再次凝聚精神力，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
就在这时，一直扶着林老的苏媚突然动了。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铜铃，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铜铃上。
“叮——”
铜铃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极其纯净的阳气，像一道清泉，瞬间驱散了墓室里的阴冷。那血色头颅发出一声惨叫，像是被铜铃的声音刺痛了，凝聚精神力的动作猛地一滞。
“镇魂铃！你是苏家的人？”血色头颅的声音里带着惊怒。
苏媚没说话，握着铜铃的手用力一摇，“叮铃铃”的响声不断传出。每一声响，血色头颅的雾气就淡一分，周围的血奴动作也慢了下来，甚至有几个实力弱的，直接化作血水流回了血池。
“好！好！没想到今天不仅遇到了天衍宗的小家伙，还遇到了苏家的丫头！”血色头颅怒极反笑，“既然如此，老夫就先吞了你这丫头的纯阳之魂，再取那小家伙的剑元！”
它嘶吼一声，不再管凌辰，整个头颅化作一道暗红色的流光，直扑苏媚！
“小心！”凌辰脸色大变，刚才被精神攻击擦到一下，他现在识海还在疼，想冲过去挡已经来不及了。
苏媚脸色发白，握着镇魂铃的手都在抖，但她没有后退。她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她被这残魂伤到，凌辰就更难对付对方了。
“以我之血，阴阳之力，镇！”苏媚咬着牙，将更多的灵力注入镇魂铃中。
镇魂铃发出的光芒越来越亮，响声也越来越急促，一道金色的光罩从铜铃上扩散开来，挡在苏媚面前。
“嘭！”
血色流光撞在金色光罩上，发出一声巨响。光罩剧烈摇晃，苏媚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光罩终究是挡住了。
血色流光被弹了回去，重新凝聚成头颅的形状，只是雾气比刚才淡了不少，两个黑洞洞的眼窝里闪烁着怨毒的光芒。
“敬酒不吃吃罚酒！”血色头颅嘶吼道，“既然你们都想死，那老夫就成全你们！血池，献祭！”
“轰——！”
随着它的嘶吼，整个血池突然剧烈地翻涌起来，池里的液体像是被煮沸了一样，冒出大量的血泡。围在血池边的黑石，除了刚才被凌辰劈裂的那块，剩下的黑石上的纹路全部亮起，红光顺着纹路流淌，最后汇聚成一道粗大的红光柱，直冲血色头颅！
血色头颅吸收了红光柱的力量，体积瞬间涨大了数倍，气息也变得极其恐怖，竟隐隐有了化神期巅峰的威压！
“完了……”林老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他要燃烧养魂血强行提升力量……我们没胜算的……”
苏媚也咬着唇，镇魂铃的光芒已经暗淡了不少，她的灵力快耗尽了。
凌辰深吸一口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握紧了青岚剑。他知道现在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
他看向那被红光柱包裹的血色头颅，又看了看血池里不断减少的液体，突然想到了什么。
“苏媚！用镇魂铃照血池中央！”凌辰大喊道。
苏媚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立刻照做。她拼尽最后一丝灵力，将镇魂铃对准血池中央，一道金色的光束从铜铃里射出，落在血池中央的洞口上。
“滋——”
金色光束落在洞口上，像是滚烫的油浇在了冰上，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洞口周围的血色雾气迅速消散，露出了洞口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半露在外面的玉片，玉片上刻着一道复杂的符文，正不断地向血色头颅输送着力量。
“那是……魂玉！”林老失声惊呼，“是用来锁住残魂的魂玉！只要打碎魂玉，这残魂就会失去依托，自然消散！”
“就是现在！”凌辰眼中精光一闪，体内的先天剑元不再保留，尽数涌入青岚剑中！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