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军阵为前驱,扫荡残敌,势如破竹,大军略作休整,便又挥军疾进,向那莽莽苍苍的百峒深处探去。
连番挺进二百余里,山势愈发险峻,瘴气渐浓,莫说凡俗兵卒,便是些根基稍浅、修为未稳的炼气修士,亦面染疲色,气息枯槁,心力交瘁之态已难掩饰,军令不得不暂止步履,于一处较为开阔的山坳,匆匆结寨安营,权作喘息之地。
王家本部族兵缀于后方,与萧家先锋相隔五十里之遥,如此,前方若骤起刀兵,王家修士可驰援,若遇大凶强敌,亦不致全军倾覆。
……
百峒深处,一处营帐当中,嗟摩魋斜卧在一张硕大的兽皮宝座之上,怀中的李馨怡早已换了一身打扮,满身银器珠翠衬得她更加光洁白皙,一颦一笑皆让嗟摩魋口舌干燥。
嗟摩魋面带戏谑,粗砺的手指玩弄着李馨怡颈间那串光润的玉珠,引得怀中美人不时发出猫儿似的低哼。
“王家的狗,啃骨头倒是挺快。”
嗟摩魋沉声喃喃,狭长的眼眸里掠过一丝与周遭淫靡氛围截然不同的精光。
北麓军阵失守、数名炼气境山越修士身殒的消息,早已由放出的探子查明,悉数陈于他案头。
李馨怡扭了扭水蛇般的腰肢,将脸颊贴近他虬结的胸膛,吐气如兰道:
“大王布置的天罗地网,岂是区区几个炼气修士能看破的?北麓那群老弱奴隶,权当给王家的先锋磨刀用了。”
她娇笑着,指尖在嗟摩魋布满刺青的胸膛上划着圆圈,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毛发粗糙,轻声道:
“磨快了刀,斩向他们自己的脖子才更快……嘻嘻……”
嗟摩魋鼻腔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心中暗忖那池刹门上使所言不虚,示敌以弱,骄敌之心,诱敌深入,方能取得最大的战果。
他虽沉迷李馨怡的温柔乡,但对仙使的指令,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吴越之地的两脚羊,总以为爬得高些就能俯视山林了。”
嗟摩魋的目光透过营帐垂下的兽皮门帘,望着山下连绵成片的奴隶寨房,轻笑道:
“可他们却忘了,这山,是吃人的。”
他双目眯起,猛地用力,将李馨怡硬生生拉至身前,颈间的玉串登时崩断,数十枚珍珠散落一地。
李馨怡惊叫一声,却不敢有丝毫怒意,只敢媚眼如丝俯身上前,红唇轻启,舌尖舔过唇角,暗示之意不言自明。
嗟摩魋阖上眼帘,李馨怡趁机依偎得更紧,眼中却同样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能亲眼见证王家修士的覆灭,对她而言,便是解了心中大仇,倒也不枉她委身山越多年……
嗟摩魋感受着怀中温软,嘴角咧开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他将李馨怡重重揉进怀里,翻身欺上。
与此同时,萧家营寨刚刚扎下。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众人疲惫而亢奋的脸,一连数日摧枯拉朽般的胜利,极大地提振了士气,也悄然滋长了轻敌的念头。
萧决意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边缘,借着微弱的月色和火光,望向百峒更幽暗的东麓方向。
夜风带着湿冷的草木气息穿过山林,送来隐约的喧嚣。
“决意,你可曾察觉,那些山越,似乎……撤得很是匆忙?”
族叔萧景峰走过来,眉头微蹙,他负责收拢追剿残敌的队伍,此刻脸上也带着些许疑惑。
“族叔亦有所感?”
萧决意眸光微转,声音压得极低,继续道:
“如今我军连战皆捷,非但族中修士渐生骄矜,便是寻常士卒,也颇有些目无余子之态了。”
“事反常态必有妖孽,那些百越蛮部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这般溃败之速……倒像是刻意为之的败相,其间定有诡谋。”
萧景峰面色骤沉,沉声道:
“你是说……山越行此险诈,意在诱敌深入?”
“大有可能!”
萧景峰仍有犹疑,沉声道:
“可俘获的山越供词颇为一致,我军斥候哨探也报,前方确是一片纷乱之象。若真为圈套……这代价,未免太过?”
“代价?”
萧决意眼中寒芒一闪,连日所见那些被驱为血肉壁垒的吴越奴隶及老弱山越,尸横遍野的场景在脑中浮现。
于那些云端之上的修士、酋首而言,区区蚁民性命,何足为惜?若能以此微末草芥为饵,诱得大鱼入彀……
“传讯后军王家本部,告知其山越或有行诈败、设伏相诱之象,请王家主力务必紧守阵枢,随时策应。”
萧决意做出决断,语气不容置疑,他顿了顿,补充道:
“另外,派遣精干得力之人,尝试绕道探查,记住,不求深入,只在边缘查探有无异常灵力波动即可。”
萧景峰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欣慰,没有过多废话,迅速转身安排。
————
“三弟如何看待萧家所讯?”
王家大营之中,王璟颜眉头微蹙,望向首座。
只见王瑾佑同样凝眸沉思,指尖轻轻叩着桌案,摇了摇头,低声道:
“萧家分析得应当不错,山越狡诈如狐,凶残似狼,这点……我王家骨血染尽荒林,刻骨铭心,最为明白,当年若非沙力罗急火攻心自戕,山越一时失了主心骨,暂敛凶焰……恐怕我王家,早已是冢中枯骨,难有今日气象。”
他顿了顿,抬眼望帐外晦暗天色,轻叹一声,沉声道:
“此番萧家势如破竹,连破北麓,斩获数名山越炼气……看似大捷,却恰恰令我心中难安,那幕后之獠,所谋甚大……”
王璟颜眉头蹙得更紧,望着周遭一众小辈,低声道:
“依三弟所见,该当如何?”
王瑾佑站起身,宽大的袍袖无风微动,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双目微眯,沉声道:
“我欲命本部亲军与左右两翼即刻披甲整装,枕戈待旦,所有轮值哨探增派一倍,斥候行伍各配示警符符箓,通知萧家及其余诸族,我王家本阵将前进三十里,寻一险要山口驻扎,为其犄角,亦可扼守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