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臣是姑姑的孩子?
不对,他姓林,不姓褚,更不姓谢。
谢韵看出他疑惑,为之解释道:“我与你姑父多年未有所出,只有雪臣一个养子,平日也是将他当做自己亲生孩子对待的。雪臣自幼为我学了医,这些年我的衣食起居几乎都是他安排的。”
林雪臣将汤药小心吹凉,将汤勺递过去道:“母亲,今日的汤药会有些苦,我托人从江南带来了糖莲子,母亲此前不是说很想念这个味道?”
糖莲子?谢展想起当初被祖父责罚,姑姑每次去看望他,就会给他偷偷塞一包糖莲子,在苦中尝到的甜自会让人难忘。
谢韵努力吞咽下汤药,其实这药是否苦于她而言早已不重要。这些年来,她不知喝过多少种汤药,寻过多少名医,只可惜没有半点效果。
她拿起一颗挂着白霜的糖莲子,眸中如潮水缓缓涨起:“我还记得,你阿爹与你阿娘成婚时,喜桌之上放着一堆高高的糖莲子。你阿娘同我说,莲子莲子那是连生贵子之意。后来你就出生了……”
谢展微微发红的眼眶,说道:“母亲确实喜爱甜食。”
她顿了顿,瞧见谢展的神色,轻轻拉过他的手,手心一凉:“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这几日在姑姑这里住下。”
谢韵喝了药有些疲倦,侍女们扶她回房歇息。
谢展这才敢问:“林兄,姑姑的手为何会如此冷?”
林雪臣深吸一口气叹道:“我也是听父亲说起,十年前母亲曾不慎坠下冰河,当时侥幸生还,却不知这寒毒潜伏于体内。此寒症最怕冷,可母亲执意留在北域,久而久之寒毒已深。”
十年前,姑姑出事与和谈金丢失竟是同一年。
谢展想起信中所言,担忧道:“那姑姑的身子可还能恢复?”
林雪臣说道:“你放心,只要我找到雪莲制成那回阳饮,就能救下母亲。只是,这雪莲在冰川深处,那里可不是人去的地方。”
原来,他日日待在客栈就是为了在附近寻找这味药材。
“既然如此,我明日同你一起,早日找到雪莲姑姑的病也能快些好。”
林雪臣拱手感激,其实找雪莲多年始终未得,心中早已失了希望。只是一个期盼,或许能让母亲多撑一日罢了。
他出了内宅,想着带茶点去西厢看望祝余他们。
“师姐,我拿了些酒菜来,路途劳累可先垫垫肚子。”
阿笙闻言,从房内走出,瞧见是他淡然道:“小余儿去马车拿东西了,你过会儿再来。”
“等等!”林雪臣将手中的食盒与酒壶递了过去,“这北域寒冷,此酒有驱寒温补之效,姑娘先收下吧。”
他倒是考虑周到,司徒笙平日可是最爱酒的。
她清了清嗓子道:“这是什么酒啊?”
林雪臣眼睛眯成一道弧线:“是北域特有的雪泡梅花。”
雪泡梅花?
阿笙眼前一亮,什么气恼早就抛之脑后,自言自语道:“我在清河就听说过此酒,传闻这梅花是于清晨带露采摘,且要含苞未放自带幽香。雪水用得是无根雪,最后加些岭南的荔枝蜜,清香扑鼻……”
谈及酒,司徒笙在他面前的话都变多了不少。
“司徒姑娘若喜欢酒,定不要错过今日的宴会。”
“宴会?”司徒笙疑惑。
林雪臣缓缓将食盒中的菜拿出,边解释道:“西羌人来了,四日后便是和谈仪式。我南靖乃是礼仪之邦,自然不能失了礼数,褚大人就在今夜安排了酒席迎接外使。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一同去凑凑热闹。”
司徒笙对那些西羌人没什么兴趣,但要说起有好酒,她自然愿意去看看。
这北域的菜与江南不同,最出名的是这道羌煮貊炙,是西羌人独特的菜肴。
做这道菜要先是用猪肉熬成浓汤,再将煮熟的鹿头肉蘸着汤汁吃下,而后是烤羊,与寒江习俗不同,需整只羊炙烤,随后众人围在一旁用刀割下。
夏清朗咽了咽口水:“没想到老谢这姑父这么给面子,给咱们也弄了席位。”
十尺之外便是两国使臣席位,双方对面而座。这总督府地下有火道,用烧热的炭火,热气可久久不散,即便是在室外也能感受到暖意。
夏清朗探着脑袋望向前边的席位道:“不知老谢吃的和咱们有没有区别?”
谢展今日束发穿着肃然,神情也不似过往轻松。此番的宴会可没有阿朗以为的那样简单,西羌人想战自会想法子破坏这次的和谈。
祝余道:“大家今日还是少喝些酒,以防在这宴会上出乱子。”
“这能出什么乱子?”夏清朗为一旁的司徒笙倒酒,“司徒捕快,俗话说不打不相识,今日咱们交个朋友。”
“多谢。”司徒笙接过饮下,目光却落在西羌人的席上,“小余儿,你瞧那个带面纱的女子,穿着打扮也不像西羌人啊。”
“那是二皇子妃。”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射北望悄无声息落座在他们身侧。
夏清朗捂着胸口道:“大师兄,你走路就不能发出点声响来?”
“抱歉。”射北望看向那女子继续道,“这位皇妃是南靖人,但在西羌深得二皇子宠爱,因而她的穿着打扮不用拘泥于西羌人的习俗。”
“大师兄你既然如此神通,那你说说,这皇妃为何要带面纱呢?”夏清朗嘀咕着塞进嘴里几个枣子。
“这……倒没查过。”
祝余淡然道:“贵族女子常以轻纱遮面,当然也可能是她面部有伤亦或是想要……掩饰身份。”
“我觉得祝姑娘说的在理。”夏清朗吸了吸鼻子道,“她身上很香,一定有问题。”
“你还真不要脸!”司徒笙目光一瞥,挪远了位置。
阿朗无辜看向她:“我说真的,方才他们经过时,你没闻到她身上的香气,是一种很特别的香气,我说不上来。”
“你还亵渎人家皇妃,也不知上回被打得到处跑的是谁?”
司徒笙这么一说,倒是让祝余反应过来,在城外刺杀他们的拓跋良怎么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