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辩的商队
晨光穿透云层,洒在白鹰城的城墙上,将昨夜厮杀留下的血污染成暗褐色。朱祁钰扶着城楼垛口,望着下方士兵们清理战场的身影,沈炼快步登上城楼,手中染血的沙俄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陛下,山谷与城外残敌已尽数肃清,俘获沙俄士兵三百余人,缴获铜炮十二门、战马两百余匹,牧民们也已开始清点损失。”
“受损的帐篷与粮食,从缴获物资里优先补给牧民。”朱祁钰目光扫过远处黑松林的轮廓,“让卫拉特的长老们尽快统计部落伤亡,有任何需求直接报给军需官。”
他话音未落,城下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哨兵翻身下马,快步奔上城楼:“陛下!城外来了一支沙俄商队,约五十余人,赶着十辆盖着帆布的马车,声称要进城贸易,补充淡水和干粮。”
朱祁钰与沈炼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皆有疑虑。昨夜刚击溃彼得的军队,今日便有沙俄商队上门,时机太过蹊跷。“传令下去,让他们在城外三里处扎营等候,不许靠近城门半步。”朱祁钰沉声道,“沈炼,你带二十名精锐,乔装成守城士兵去探查,务必看清楚马车里的东西。”
沈炼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便折返回来,神色凝重:“陛下,商队首领叫伊万,说从莫斯科出发三个月,要去中原买丝绸茶叶。但那些‘商人’个个腰圆膀粗,手上全是握刀的老茧,马车帆布下隐约能看到金属反光,绝不是普通货物。”
“果然有问题。”朱祁钰冷笑一声,“开城门,只准伊万带两名随从进城,其余人留在城外,若有异动,立刻拿下。”
城门缓缓开启,伊万带着两名随从走进城楼。他身着华贵的貂皮大衣,高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眼镜,见到朱祁钰便躬身行礼,操着生硬的汉语笑道:“尊敬的城主大人,我是莫斯科商人伊万,久闻白鹰城物产丰饶,特来寻求贸易合作。”
朱祁钰坐在案几后,手指轻叩桌面,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昨夜我城遭沙俄军队偷袭,死伤百余军民,你今日便带着商队出现,未免太过巧合。直说吧,你们来这里有什么目的?”
伊万脸上的笑容不变,摊开双手作无奈状:“大人误会了!我们一路向西走了三个月,根本不知道这里有战事。草原上劫匪横行,我们带些人手自保也是常理,手上的老茧都是赶车、搬货磨出来的。”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袋晶莹的琥珀,递到朱祁钰面前,“这是波罗的海的上等琥珀,若大人不信,尽可派人去检查马车,若是有半点军械,任凭大人处置。”
沈炼上前一步,一把揪住伊万的衣领:“少装蒜!普通商人会带着五十个精壮汉子赶路?你当我们眼瞎吗?”
伊万脸色微变,随即又镇定下来:“大人息怒!我们做的是大宗买卖,货物价值万金,不带足够人手,岂不是给劫匪送菜?”
朱祁钰看着伊万坦然的神色,心中有些犹豫。若真误抓了正经商队,恐会坏了白鹰城的名声;可若是放虎归山,后果不堪设想。就在这时,阿依娜掀开门帘走进来,轻声道:“陛下,瓦剌大汗说他常年与沙俄商人打交道,或许能辨出真假。”
朱祁钰立刻点头:“传瓦剌大汗过来。”
片刻后,瓦剌大汗大步流星走进城楼,围着伊万转了两圈,突然用蒙古语问道:“你说从莫斯科来,那莫斯科的‘红场集市’每月几号开?主要卖什么货物?”
伊万显然没料到会被用蒙古语提问,愣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答:“红场集市每月初一开,卖皮毛、粮食和瓷器。”
瓦剌大汗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你撒谎!红场根本不是集市,莫斯科最大的集市在阿尔巴特街,每月十五才开!而且你穿的貂皮是西伯利亚产的,从莫斯科往西走三个月,怎么可能带着西伯利亚的皮毛?”
伊万的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软差点摔倒。沈炼见状,立刻喝令亲兵:“把他们绑起来!”
两名亲兵冲上前,将伊万和随从按倒在地。伊万挣扎着大喊:“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合法商人,你们这是违反贸易规则!”
“贸易规则?”朱祁钰站起身,一脚踹在伊万胸口,“你们的人昨夜杀我军民,现在又冒充商人刺探情报,还有脸提规则?”他转头对沈炼说,“带人去搜查马车,城外的‘商人’全部控制起来,一个都不能跑!”
沈炼领命而去,不到一刻钟便提着一捆信件回来:“陛下,找到了!马车里全是盔甲、刀剑,还有这些给彼得的信,说让伊万刺探城防,等援军到了里应外合!”
朱祁钰接过信件,递给懂俄语的亲兵。亲兵念道:“彼得将军亲启:已率五十人冒充商队抵达白鹰城,不日便可摸清防御部署。若将军战事不顺,我便设法拖延时间,等待格列夫将军的五千援军……”
伊万听到信的内容,彻底瘫在地上,面如死灰。朱祁钰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伊万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就算你们抓了我,格列夫的援军三天内就到,到时候白鹰城必破!你们都得死!”
“那就等着瞧。”朱祁钰站起身,对亲兵说,“把他们关进水牢,严加看管,不许任何人接触。另外,加派斥候侦查,一旦发现援军踪迹,立刻回报。”
亲兵领命而去,城楼内只剩下朱祁钰、瓦剌大汗和阿依娜。瓦剌大汗忧心忡忡地说:“陛下,五千援军可不是小数目,我们刚打完仗,士兵都很疲惫,要是硬拼,恐怕不是对手啊。”
“我知道。”朱祁钰走到窗前,望着城外的草原,“沈炼,你立刻带人加固城墙,把缴获的铜炮都架到城楼和城门两侧,再组织百姓搬运石头、滚木,准备守城物资。”
“是!”沈炼领命而去。
阿依娜端来一碗热奶茶,递到朱祁钰手中:“陛下,您一夜没合眼了,先喝口奶茶暖暖身子吧。”
朱祁钰接过奶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稍稍缓解了疲惫。“本来以为打赢彼得就能喘口气,没想到又来这么一出。”他叹了口气,“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能放弃白鹰城。”
“陛下放心,瓦剌的勇士们都准备好了,就算拼到最后一人,也绝不会让沙俄人踏进城门一步。”阿依娜坚定地说。
当天傍晚,斥候匆匆回报:“陛下!格列夫的援军已经到了四十里外的黑松岭,预计明天清晨就能抵达城下!”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所有人心头。朱祁钰立刻召集众人议事,瓦剌大汗提议:“不如我们弃城撤退,带着百姓躲进黑松林,等援军走了再回来?”
“不行!”沈炼立刻反对,“白鹰城是我们的根基,要是丢了,以后就成了无根的浮萍,沙俄人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我建议坚守城池,跟他们拼了!”
众人争论不休,朱祁钰却沉默不语,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击。就在这时,亲兵突然进来禀报:“陛下,伊万说有要事求见,说能帮我们击退援军。”
“哦?”朱祁钰挑了挑眉,“带他进来。”
片刻后,浑身湿透的伊万被押了进来,头发贴在脸上,狼狈不堪。他一见到朱祁钰,立刻跪了下来:“陛下,我有办法帮您击退格列夫,只求您放我和手下一条生路,让我们回莫斯科。”
朱祁钰冷笑一声:“你一个沙俄探子,怎么会帮我们?”
“我不是帮您,是为了我自己。”伊万急忙说道,“彼得死了,要是我回去晚了,我的家产就会被其他商人吞掉。而且我和格列夫有仇,他当年抢了我的生意,害我差点破产,我巴不得他战败!”他凑近朱祁钰,压低声音说,“格列夫这个人骄傲自大,而且贪生怕死,他带的五千人里,有三千都是临时征召的农民,根本没受过训练,只要您在他必经的鹰嘴谷设伏,用火攻就能击溃他们!”
沈炼立刻说道:“陛下,不能信他!万一这是圈套,我们就中埋伏了!”
“我可以带你们去看埋伏地点!”伊万急忙说,“要是有半点虚假,您随时可以杀了我!”
朱祁钰沉默了片刻,做出决定:“沈炼,你带五十名精锐,跟着伊万去鹰嘴谷勘察。要是发现有问题,立刻杀了他。”
“是!”沈炼领命,带着伊万离开了。
夜色渐深,朱祁钰站在城楼之上,望着远处的黑暗,心中忐忑不安。阿依娜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陛下,别太担心,沈炼将军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
朱祁钰点了点头,却依旧无法平静。就在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沈炼快马加鞭赶回,脸上带着兴奋的神色:“陛下!伊万说的是真的!鹰嘴谷两侧都是悬崖,谷口狭窄,确实是设伏的好地方,而且谷里有很多干柴,正好可以用火攻!”
“好!”朱祁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沈炼,你立刻带领一千名精锐骑兵,连夜赶往鹰嘴谷设伏,用滚木、石头堵住谷口,等敌军全部进入谷中,就放火攻击。瓦剌大汗,你带领剩下的士兵坚守城池,防止敌军分兵偷袭。”
“是!”两人齐声领命。
沈炼带着骑兵出发后,朱祁钰依旧守在城楼之上,一夜未眠。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隆隆的马蹄声,格列夫的援军到了。
格列夫骑着高头大马,来到城下,看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守军,大声喊道:“城上的人听着!立刻打开城门投降,否则攻破城池后,鸡犬不留!”
朱祁钰站在城楼之上,大声回应:“格列夫,有本事就攻上来,别在这里虚张声势!”
格列夫怒喝一声:“攻城!”
随着他的命令,沙俄士兵推着云梯,扛着撞车,朝着城门冲来。城墙上的弓箭手和火炮手立刻开火,箭矢如雨,炮弹轰鸣,城下顿时响起一片惨叫声。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沙俄士兵死伤惨重,却依旧没有停下进攻。瓦剌大汗焦急地说:“陛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我们的弓箭和炮弹快用完了!”
朱祁钰紧握着拳头,目光紧盯着远处的鹰嘴谷方向。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快马奔来:“陛下!沈炼将军传来捷报!鹰嘴谷设伏成功,歼灭敌军三千余人,格列夫被活捉了!”
“太好了!”朱祁钰大喊一声,“传我命令,打开城门,全线反击!”
城门缓缓开启,守军们士气大振,跟着朱祁钰冲了出去。城外的沙俄士兵见主帅被擒,顿时乱作一团,纷纷掉头逃跑。朱祁钰带领士兵乘胜追击,一直追出二十多里地才停下。
当天中午,沈炼带着被俘的格列夫和残余的敌军回到白鹰城。朱祁钰亲自出城迎接,拍了拍沈炼的肩膀:“干得好!”
沈炼笑了笑:“这也多亏了伊万,要是没有他指认埋伏地点,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
朱祁钰看向一旁的伊万,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会兑现,你可以带着手下离开,但记住,永远不许再踏入白鹰城半步。”
伊万连忙磕头道谢,带着手下匆匆离开了。看着他们的背影,沈炼疑惑地问:“陛下,真的要放他们走吗?”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朱祁钰望着欢呼的百姓,“而且放他们回去,也能让莫斯科的人知道我们的厉害,不敢再轻易来犯。”
阳光洒在白鹰城的城墙上,百姓们的欢呼声回荡在草原上。朱祁钰知道,这场胜利只是开始,未来还有更多的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白鹰城,终将在这片草原上绽放出更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