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彦刚指挥亲卫把最后一批粮草搬进营寨,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只见博尔术满脸焦灼地冲了过来,手里的马鞭还攥得发白。
“首领!您真要诈降大明?”
博尔术一把抓住巴彦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刚才我在营门口瞧见您对着明军使者弯腰哈背的样子,心里就打鼓——那可是大明啊!当年也先大汗擒了他们的英宗皇帝,双方结的梁子深着呢,他们能这么轻易信咱们‘归顺’?万一这是他们设的套,等咱们放下戒备,他们突然发难怎么办?更要紧的是,万一大明根本就不是来踏平草原的,反而和假阿依娜是一伙的,想借‘清剿’的名头帮她统一草原,咱们这一诈降,不就是把自己送进狼窝,彻底选错路了吗? ”
巴彦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同时朝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跟我来帐内说。”
进了主营帐,哈达、哈克木早已等候在此。
博尔术一坐下就急着追问:“首领,您刚才让哈克木去要粮草,我就觉得不对劲。咱们就算要联合额尔登,也犯不着拿整个部落的命去赌‘诈降’啊!要是明军看出破绽,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打算‘不战而屈人’,只是想先稳住咱们,再调兵把营寨围了,咱们插翅也难飞!尤其是要是他们真跟假阿依娜勾结,那咱们这会儿装归顺,等于是帮着外人打自己人,到最后部落连立足之地都没了! ”
哈克木接过话头,语气却带着几分认同:“博尔术兄弟的顾虑不是没道理。刚才明军使者递粮草的时候,我瞧着他们的士兵都按刀而立,眼神里全是警惕,不像是真信了咱们归顺的样子。”
巴彦手指轻叩着案几,沉默片刻后开口,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当然知道有风险,也想过你说的‘大明与假阿依娜勾结’的可能。但你想过没有,咱们现在除了‘诈降’,还有更好的路走吗?”
他抬眼看向博尔术:“若真归顺大明,咱们就是砧板上的肉,部落的生死全凭他们一句话;若单凭咱们自己对抗,别说假阿依娜的人马,就是大明这十万大军压过来,咱们撑不过三天。至于你担心的‘勾结’——假阿依娜现在打着‘也先后裔’的旗号笼络草原各部,大明若真要扶持她,根本不必兴师动众派十万大军,只需暗中送些兵器粮草即可。他们敢把大军摆到草原上,就说明他们要的是‘掌控局面’,而不是‘扶持傀儡’——假阿依娜只是他们眼下要清掉的‘乱源’,不是要捧的‘盟友’。”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有先假意归顺,才能拿到他们的粮草稳住部众,也才能给额尔登、弘吉剌部那边争取时间——帖木儿·速不台已经回去报信,额尔登很快就会带主力过来,到时候弘吉剌和兀良哈在侧,咱们里应外合,才能真正掌握主动权。就算大明真有别的心思,咱们手里有粮、身边有盟友,也比现在孤立无援强。”
“可万一大明早看透了呢?”博尔术还是不放心,“他们能派十万大军过来,必然早把草原的局势摸透了,说不定早就猜到咱们会耍花样!”
“他们就算猜到,也不会轻易动手。”巴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明最想要的是什么?是不费一兵一卒清剿假阿依娜。咱们‘归顺’,正好顺了他们的意——他们若现在对咱们发难,不仅落个‘失信’的名声,还得损耗兵力,反而给假阿依娜可乘之机。他们不会做这种赔本买卖。”
说着,他看向哈达:“你再去一趟弘吉剌部的营地,告诉帖木儿·忽答,让他今夜派两个亲信扮成牧民,混到明军的外围营寨去,探探他们的布防和粮草囤积地。顺便留意一下明军和假阿依娜部有没有私下往来,只要摸清他们的虚实,就算真有变故,咱们也能提前应对。”
哈达领命起身,刚走到帐门口,就见一名亲卫慌张来报:“首领!明军使者又来了,说他们的郭登将军要亲自来营寨‘慰问’,已经快到门口了!”
帐内几人脸色同时一变。博尔术猛地站起来:“来了!我说什么来着!这肯定是来探咱们底细的!说不定就是来查咱们有没有和额尔登暗中联络,甚至是来确认咱们对‘归顺’的诚意!”
巴彦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迅速做出决断:“慌什么?按原计划来!哈克木,你立刻让人把粮草堆得显眼些,再叫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到营门口‘迎接’,装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博尔术,你带亲卫在帐外待命,记住,眼神别太凶,也别露怯——咱们演的是‘走投无路归顺’的部落,不是准备拼命的武士。”
他整理了一下衣襟,走到帐帘前,回头对几人低声道:“郭登是明军的猛将,心思定然缜密。但越是这样,咱们越要沉住气。只要熬过这一关,后面的路就好走了。”
帐外,明军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巴彦定了定神,掀开帐帘,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副既惶恐又恭敬的表情,朝着营门口快步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