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暖盼归·新章:问域
训练场的余温还裹在晚风里,朱祁钰刚回到中军帐,便抬手解了腰间的玉带——甲胄沾着的尘土簌簌落在毡毯上,倒比往日多了几分战场的实感。陈武端来温茶,见陛下指尖还沾着方才扶唐李时蹭到的布条碎屑,便低声道:“陛下,方才将士们的誓言,营外都能听见,想来往后训练,再没人敢退缩了。”
朱祁钰接过茶盏,指尖碰着温热的瓷壁,目光却落在帐壁悬挂的《舆图》上——那是去年新绘的西北疆域图,玉门关以西的“西域”二字用朱红标注,却只画了寥寥几处城郭,余下的空白处,只淡淡写着“部落散居”四字。他指尖顺着“哈密卫”的标记划过去,忽然开口:“陈武,传郭一平和史京进来。”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郭、史二人便掀帘而入,甲胄上的尘土还没拍净,却已换上了朝堂常穿的绯色官服。见朱祁钰盯着舆图,二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陛下唤臣等,可是为方才训练之事?”
“训练的事,你们做得好。”朱祁钰转过身,将茶盏放在案上,指腹轻轻叩了叩舆图上“西域”的空白处,语气比在训练场时沉了几分,“朕今日见将士们有了死战之心,倒想起一件事——西域那边,现在建国了吗?”
郭一平愣了愣,随即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舆图上:“回陛下,臣去年曾听大同卫的探子回报,西域暂无统一之国。如今那边多是部落自立,像吐鲁番部近年吞并了周边几处小部,势力渐强,还曾在去年袭扰过哈密卫的边境;至于于阗、疏勒等地,仍是各自为战,有的向蒙古称臣,有的还认咱们大明为宗主,却没哪个能把西域拢成一国。”
史京在一旁补充,语气里多了几分凝重:“只是吐鲁番部野心不小,臣上月收到奏报,说他们已开始铸造火器,还与瓦剌有私下往来——若让他们真在西域成了气候,将来必是咱们大明的后患。”
朱祁钰的指尖停在“吐鲁番”的标记上,眉头微微蹙起。帐外的风卷着残叶打在帘上,发出轻响,倒让帐内的沉默多了几分重量。他忽然抬头,看向二人:“既没建国,便好办。”
“陛下的意思是……”郭一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朕要你们派人去西域。”朱祁钰走到案前,拿起笔在舆图空白处圈了个圈,“一来,摸清各部落的底细——谁愿归降大明,谁与瓦剌勾结,都要查清楚;二来,给哈密卫送些粮草和火器过去,去年他们遭吐鲁番袭扰,元气还没恢复,得让他们撑住。”
他顿了顿,笔尖又指向河西走廊的路线:“还有,让探子顺便查探河西的粮草通道,将来若要对西域动手,粮草能不能送过去,比兵强不强更要紧。”
史京连忙拱手应下:“臣明日便挑选得力的探子,乔装成商人去西域,定不耽误陛下的事。”
朱祁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舆图。他想起方才训练场上,唐李从慌乱到坚定的眼神,想起将士们震得地面发颤的誓言——西域虽远,部落虽散,可只要大明的兵有敢杀的勇气,有能守的决心,再远的疆土,也能一点一点收回来。
“陛下,”郭一平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期许,“若是西域各部落愿归降,咱们是不是……就能像汉唐那样,在西域设卫所,把那边纳入大明版图?”
朱祁钰抬眼,眼里闪过几分光亮:“会的。”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今日咱们在训练场练‘杀’,是为了守大同;将来,咱们要让大明的兵,在西域的土地上喊出‘杀’,是为了把汉唐的疆土,一点一点拿回来。”
帐外的暮色彻底沉了下来,帐内的烛火映着舆图上的朱红标记,也映着朱祁钰眼中的期许。郭一平与史京看着陛下的背影,忽然觉得——那道不算魁梧的身影,竟比帐外的万里江山,更让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