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朱祁钰:现在几点了?太监:11点了
阿娅抱着安儿退出4号帐篷时,帐帘晃动带起的晚风,吹得烛火颤了颤。朱祁钰还维持着方才递还孩子的姿势,指尖似乎仍留着安儿襁褓的暖意,直到帐外传来官员们抬着郭登台架的轻响,他才缓缓收回手,转身看向空荡荡的帐内。
方才满帐的议论声、笑声都散了,只剩苏明漪端坐在角落的软榻上,暖炉里的炭火已弱了些,映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柔和。见朱祁钰望过来,苏明漪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打趣的轻缓:“景渊兄,都折腾大半夜了,该歇歇了。你呀,也该退出帐篷了——麻烦陛下叫个侍女来,替我换衣服洗漱。”
这话像颗小石子,猝不及防砸进朱祁钰心里。
朱祁钰先是愣了愣,随即眉头微蹙,一脸茫然地转头看向帐边——琪亚娜正靠在帐柱旁,单手捂着嘴偷笑,目光落在他身上,满是揶揄。朱祁钰这下更懵了,原地转了半圈,龙袍下摆扫过案角的文书,他却浑然不觉,只低声嘀咕:“我有错吗?方才聊得好好的,怎的突然要我走?我说错话了?”
琪亚娜见他这副模样,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扶着帐柱慢慢起身——她怀有身孕,动作比往日迟缓些,走到朱祁钰身旁时,还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夫君没错,也没说错话。你穿着龙袍,方才与百官论‘养蒙策’时,气势足得很呢。”她顿了顿,抬手替他理了理微乱的衣领,语气软了些,“只不过天确实很晚了,你看烛火都快烧到灯芯了,咱们再待下去,反倒扰了明漪姐姐歇息。有什么话,改天在朝会或营中再聊,也不迟呀。”
朱祁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烛台,果然见烛泪积了厚厚一层,火苗也矮了半截。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下巴,又挠了挠头,转身朝着帐外喊了声:“来人!”
守在帐外的太监闻声进来,躬身行礼:“陛下有何吩咐?”
“现在几点了?”朱祁钰问得直白,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没缓过来的茫然。
太监抬头看了眼帐角挂着的铜漏,又低头算了算,恭敬回道:“回陛下,已过子时三刻,快到丑时了——算下来,已是夜里十一点,再过一个时辰,便到第二天卯时了。”
“都十一点了?”朱祁钰惊得扬了扬眉,他竟没察觉时间过得这么快——从昨日傍晚抱安儿,到夜里与苏和、郭登论宋明兴衰,再到今日朝会议“养蒙策”,又回帐中与众人续聊,不知不觉竟过了近五个时辰。他转头看向苏明漪,有些不好意思地拱了拱手:“倒是朕疏忽了,扰了明漪你歇息。朕这就带琪亚娜走,这就叫侍女来。”
苏明漪笑着摆了摆手:“陛下不必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姊妹般的情分,说不上‘扰’。你且带琪亚娜妹妹回去歇息,侍女我叫人来便是,不麻烦陛下。”
朱祁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琪亚娜轻轻拉了拉衣袖。他会意,点了点头,又对苏明漪道了句“早些歇息”,才扶着琪亚娜转身往帐外走。路过太监身旁时,他还不忘叮嘱:“你在这守着,等侍女来了再退下,别让明漪身边没人照应。”
“奴才遵旨。”太监躬身应下。
出了4号帐篷,夜里的凉风扑面而来,朱祁钰下意识将琪亚娜往身边带了带,又抬手替她拢了拢披风的领口:“夜里风凉,你怀着孕,可别冻着。”
琪亚娜靠在他肩头,脚步慢了些,轻声笑道:“夫君现在倒细心了,方才在帐里,却像个被人点了穴的孩子,一脸懵的模样,我都快忍不住笑出声了。”
“还笑!”朱祁钰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朕方才是在想,明明聊‘养蒙策’聊得好好的,明漪怎的突然赶我走。后来才反应过来,是我忘了时辰,她一个女子,夜里换衣洗漱,朕在场确实不妥。”
“可不是嘛。”琪亚娜抬头看他,月光洒在他脸上,映得他眼底的茫然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柔和,“你呀,一说起朝堂、说起百姓的事,就什么都忘了。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百官才服你,百姓才念你好。”
两人慢慢往寝宫帐篷走,路过兵士值守的岗位时,守卫们见了朱祁钰,都想躬身行礼,却被他抬手止住:“都免了,夜里值守辛苦,小声些,别扰了营中众人歇息。”
守卫们低声应了“是”,目光里满是敬重。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功夫,终于到了寝宫帐篷。朱祁钰扶着琪亚娜进去,早有侍女候在帐内,见他们进来,忙上前伺候。琪亚娜坐下后,看着朱祁钰还站在原地,像是在想什么,便笑着问:“夫君还在想方才的事?”
“不是。”朱祁钰摇了摇头,走到案前,拿起白天修改的“养蒙策”草稿,指尖轻轻拂过纸页上“边地学堂”的字样,“我在想,明日要让人把‘养蒙策’再改改,方才百官提的‘设育婴堂’‘编启蒙课本’,都要加进去。还有,得让户部先拨一笔银子,先在江南和边地各选两个州县试点,看看效果。”
琪亚娜听着他的话,眼中满是笑意:“夫君放心,这些事有朝堂那边于谦大人、江南这边有地方官员金濂大人帮衬,定能办得妥当。你今日忙了一天,又议朝会又聊国策,也该歇歇了,别再想这些事了。”
正说着,侍女端来了温水和帕子。朱祁钰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又走到琪亚娜身边,俯身替她揉了揉肩膀:“你说得对,今日是该歇歇了。不过明日一早,我得先去看看安儿,再问问阿娅,营中其他随营家眷的孩子,日子过得怎么样——既然说了‘天下孩童皆是希望’,营里的娃娃,朕也得记挂着。”
琪亚娜握着他的手,轻轻点头:“嗯,夫君想做便去做。只是别忘了按时歇息,你是大明的陛下,身子要紧。”
朱祁钰笑着应下,又抬头看了眼帐外——月光更亮了,远处的帐篷里透出零星的烛火,营中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帐篷的轻响,和偶尔传来的兵士换岗的脚步声。他忽然觉得,这样的夜晚格外踏实——帐内有娇妻相伴,帐外有忠诚的臣子与兵士守护,而他心中,装着天下的孩童与百姓的日子。
“对了,”朱祁钰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头对一旁候着的太监道,“明日卯时,你提醒朕,叫御膳房多做些甜粥和软糕,送到随营家眷的帐篷去——那些娃娃早起,吃些甜的,定能多笑几声。”
太监躬身应道:“奴才记下了。”
琪亚娜看着他这般细致,忍不住笑了:“夫君现在倒比我还懂孩子的心思了。”
“那是自然。”朱祁钰挑了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朕可是要让天下孩童都笑着长大的陛下,懂些孩子的心思,不是应该的?”
帐内的烛火轻轻晃动,映着两人相视而笑的身影。夜已深,可朱祁钰知道,明日太阳升起时,又有新的事要做——要推进“养蒙策”,要探望营中的孩童,要让大明的每一寸土地上,都能听到孩童的笑声。而这份忙碌,这份记挂,正是他作为帝王,最踏实、也最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