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齐云沉默了几秒，眼神瞬间变得无比深邃。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蹲下身，动作僵硬得仿佛生锈的机器。他没有看任何人，目光死死地、聚焦在面前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那里躺着战友的遗体。
瞬间，齐云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下颚的肌肉因为极致的咬合而微微抽动。一滴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通红的眼眶中滚落，顺着脸颊滑下，他没有去擦。他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不是害怕，而是那股巨大的悲痛和滔天的愤怒在体内疯狂冲撞，却被他用钢铁般的意志死死锁住。
齐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凸起，青筋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自己的骨头。几秒钟的沉默，却像过了几个世纪，那压抑到令人窒息的悲伤、那刻骨的仇恨、那沉甸甸的责任感，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陈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陈屿光镜片后的目光更是亮得惊人，紧紧盯着齐云，仿佛发现了稀世珍宝；林皓和苏晓晓则完全被这无声却极具冲击力的表演震住了。
“cut！”陈屿光自己喊了停，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好！非常好！层次分明！收放有度！那股子压抑的劲儿，绝了！”他毫不吝啬地竖起了大拇指。
齐云仿佛从深海中浮出水面，长长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眼神恢复了清澈，带着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陈导。”
只有他自己知道，刚才那一瞬间，也不知怎么了，情感仿佛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无比顺畅。
许渊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暗自庆幸饼干用对了地方。就在他刚想松口气时，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嗡嗡声在安静的夜晚格外清晰。他掏出一看，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他心头一凛——李丰州！
这位“大老粗”导演，这个时间点打来，会是什么事？难道是……试戏有结果了？
许渊对众人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拿着手机，快步走向院子外更安静些的角落，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喂，李导？”许渊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听筒里立刻传来李丰州那标志性的、如同砂纸摩擦般粗犷的大嗓门，震得许渊耳朵嗡嗡响：“小许啊！在忙吗？好消息！试戏结果出来了！”
许渊心中猛地一跳，一股热流瞬间涌上心头，嘴角下意识地就扬了起来：“李导！太好了！我就等您这电话呢！”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颜雪茹和齐云接到通知时的惊喜表情。
“哈哈哈，我知道你惦记着！”李丰州的笑声听起来很畅快，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容置疑的爽快，“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直接说结果！”
许渊屏住呼吸，捏紧了手机。
李丰州的声音拔高，透着肯定：“张络绎导演那边的《凌霄烬雪》，颜雪茹通过了！表现非常好，张导非常满意！正式的书面通知还有合同，明天一早就会发到你公司邮箱，你准备签合同吧！”
“太好了！李导！太感谢您了！”许渊的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感激，为颜雪茹感到由衷的高兴，直接破格升咖为电影女一号，对颜雪茹这么一个新人演员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突破。
“谢啥，是她自己争气！”李丰州豪爽地应道，但紧接着，他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启齿的滞涩感，声音也低了几分，“至于……《青冥血玉劫》这边……齐云……”
许渊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刚才的喜悦如同潮水般退去，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起。他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唉……”李丰州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透过听筒都显得沉甸甸的，“齐云……没通过。”
“什么？！”许渊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微微变调，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结。
“没通过？”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云的表现，加上“演技饼干”的加持，怎么会？！
“那……最后定的谁？难道是……贺凛川？”许渊疑惑地问道。
“贺凛川？哼！”李丰州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那小子负面新闻太多，资方那边直接就给否了，压根没考虑！”
“那是谁？”许渊追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是丰悦传媒的另一个年轻演员，”李丰州的声音显得有些含糊，甚至带着点无奈，“叫……顾翊宸。”
顾翊宸？许渊在脑海里快速搜索了一圈，毫无印象。
丰悦传媒……他心中冷笑，果然又是资本的游戏！
“哦……丰悦传媒啊。”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仿佛有暗流汹涌，“明白了。李导，没事儿，试戏不成功是常有的事，谢谢您这次给齐云这个机会，也谢谢您如实相告。”
“小许啊！”李丰州的语气突然激动起来，充满了歉意和憋屈，“你别这么说！这事儿……这事儿是我不地道！那小子，叫顾翊宸的那个，试戏的时候表现也就那样！台词还卡壳好几次，眼神飘忽，根本接不住对手戏！我……我tm很不满意！但是……唉！”他重重捶了一下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响声，“资方、平台方……一个个都是大爷！我……我说话不好使了！早知道这样，当初真不该要那么大的投资！学学咱们拍《烽火血玉录》那会儿多好！小成本，老子说了算！想用谁用谁！哪来这么多糟心事！”
许渊听着李丰州发自肺腑的抱怨和愧疚，眼神却越来越冷。
他扯了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依旧温和，甚至带着点开解的笑意：“李导，您别自责。这次《青冥血玉劫》场面宏大，特效、场景投入都大，小成本确实撑不起来。资方有资方的考量，我理解。您能顶住压力，坚持给齐云一个试戏的机会，我已经很感激了。”
“唉，小许，你……你太通情达理了！”李丰州的声音充满了复杂，“这事儿是我对不住你和齐云！下次！下次我一定……”
“李导，您言重了，真没事！”许渊再次宽慰了几句，才结束了这通让他心头冰火两重天的电话。
电话挂断的瞬间，许渊脸上那点强装的笑意彻底消失无踪。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糙的土墙上，指节传来的刺痛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丝，但胸腔里的怒火却如同岩浆般翻滚沸腾！
“顾翊宸……”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眼神锐利如刀，“丰悦传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在脑海中呼唤：“小2！立刻给我查！这个顾翊宸，什么来头？出道经历？背景？靠山是谁？怎么搭上丰悦这条船的？越详细越好！”
系统小2的声音带着一丝犹豫：“滴！宿主，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异常剧烈，动机分析指向‘报复’与‘清除障碍’意图。本系统提醒：恶意收集、散播他人隐私信息，属于违法行为，且不符合本系统核心道德准则。宿主，你该不会是想……整垮他吧？”
“整垮他？”许渊冷笑一声，夜风似乎都因他话语中的寒意而停滞了一瞬，“挡了齐云路的人，我都要铲平！不管他是顾翊宸，还是李翊宸，王翊宸！管他是资方塞的，还是平台捧的，只要他没那个真本事，就不配占着茅坑不拉屎！李丰州亲口说他试戏不行，这就是证据！这种蛀虫，留着只会祸害好项目！”
系统：“警告！检测到宿主动机不纯，存在高风险行为倾向。本系统拒绝协助此类调查。建议宿主保持冷静，遵循行业规则。”
“规则？”许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偏执的疯狂，“规则就是他们用来堵死齐云这种没背景新人的工具！你跟我讲规则？小2，你不帮？”他冷哼一声，语气决绝，“行！你不帮算了！我自己来！”
许渊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邓乐的电话，电话几乎瞬间被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