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过北都新基,刮在断壁残垣上发出呜咽般的哨响。污秽血龙溃散的腥气尚未散尽,与冬日干燥的尘土味混合,沉淀成一片劫后的死寂与荒寒。新帝失踪的御阶空荡,唯余几片撕裂的明黄龙袍碎片,在风中打着旋儿,最终飘落在跪伏于地的顾青词眼前。
她虚幻的身影凝实如古玉,单膝触地,指尖死死攥着一片残留着微弱龙气的衣角。那点暖意,是连接两个消逝帝王的最后丝缕,是沉甸甸的托付,亦是冰冷现实的无情嘲弄。剑魂的核心,悲恸如岩浆翻涌,烧灼着每一缕意念。朱见深湮灭于饕餮腹中的决绝,新帝手持纯白短剑、冻结时空又最终被自身神器反噬吞噬的诡谲谜团…两代守护者的背影在她意识中重叠、破碎,留下巨大的空洞与更深的、裹挟着星图之秘的寒冰迷雾。
“陛…下…”低哑的哽咽,被寒风撕碎。她缓缓抬首,目光如淬火的剑锋,扫过这片疮痍的舞台。
行在殿内,石亨瘫如烂泥,曾经暴戾的血煞之气荡然无存,皮肤紧贴嶙峋骨架,形同一具裹着蟒袍的活尸。他浑浊的眼珠呆滞地望着穹顶,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几个幸存的北地悍将,脸上交织着恐惧与茫然,刀锋低垂,手足无措。而以周忱为首的江南文官,则面如土色,身体筛糠般颤抖,眼神在空荡的御阶、形销骨立的石亨、以及殿外那虚幻却散发着凛然剑意的身影间慌乱游移。巨大的权力真空如同无形的深渊巨口,吞噬着残存的秩序,滋养着名为“混乱”的毒藤。
“火…火在何处?”一个带着哭腔的微弱声音,从殿外残存的兵卒中响起,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不起半点涟漪,只衬得这死寂愈发沉重。
寒风呼啸,无人应答。
唯有高悬天穹的山河社稷剑虚影,在黯淡的光华中,剑脊之上,无数代表万民心象的微小光影里,一点微弱的星火,倔强地…闪烁了一下。
顾青词的目光,定格在那一点星火上。朱见深最后的话语如洪钟在魂海震荡:“汝…当重燃心火!以身为引!熔炼饕餮残骸!重铸…山河之锋!”
熔炉…祭坛…重铸!
剑魂的意志,在无边的悲恸与迷茫中,如同被投入冰海的火种,非但未熄,反而在极致的压力下,迸发出刺骨的锋芒!
她霍然起身!虚幻的身影一步踏出残破的行在大殿,悬于半空,直面下方无数双惊惶、麻木、绝望的眼睛。手中那片残留龙气的衣角,被她高高举起,其上微弱的玄金光芒,在寒风中艰难却顽强地跳动。
“帝踪虽渺,山河犹在!”清冽如冰泉撞击磐石的声音,穿透寒风,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耳畔,更似直接烙印在心神之上。“龙气未绝,薪火未熄!此衣…即证!”
她的目光,如两道实质的剑光,刺向瘫软在地的石亨,刺向那些手握残兵的北地将领,刺向惊疑不定的江南文官:“石亨!尔等引邪祟污秽龙脉,祸乱朝纲,罪不容诛!然此刻,非清算之时!”
剑锋一转,直指苍穹上那柄黯淡却依旧悬垂的山河社稷剑虚影:“社稷之剑在上!万民心象为凭!浩劫未靖,强敌环伺!凡我华夏血脉,当弃前嫌,共守此土!以手中之器,心中之火,重燃…山河!”
没有冗长的诏谕,没有煽动的辞藻。只有最纯粹的剑意,最直白的宣告,裹挟着社稷剑虚影传来的、那一点万民心象星火的共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惶惑的心灵之上!
“铮——!”
仿佛回应她的宣告,苍穹之上,山河社稷剑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却带着某种抚慰与召唤力量的剑鸣!剑脊上那无数黯淡的心象光影,齐齐…微弱地…亮了一瞬!农夫锄地,工匠锻铁,妇人织补,稚童读书…无数微小的、平凡的、却蕴含着生之韧性的光影流转不息!
民心所向,即是薪火!
石亨枯槁的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顾青词手中那片明黄碎片,喉咙里“嗬嗬”声更加急促,似想说什么,却只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末的黑血。他身后一名北地偏将,看着天穹的社稷剑影,看着剑脊上闪烁的农桑光影,又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眼中疯狂的血色褪去,只剩下巨大的茫然与…一丝被唤醒的愧疚。他手中的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冰冷的砖石上。
周忱脸色变幻不定,老迈的身躯在寒风中颤抖。他望了望空荡的御阶,又望了望悬于半空、手持龙气残片、身与剑合的顾青词,再看看那高悬天穹、心象流转的社稷剑…浑浊的老眼中,一丝精光艰难地挣扎出来。他猛地一撩残破的绯袍前襟,对着顾青词的方向,对着那社稷剑虚影,深深…拜伏下去!
“臣…周忱!愿奉剑魂尊谕!合江南残力,拱卫北都!以赎…前愆!”声音嘶哑,却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他身后几名江南官员面面相觑,最终也咬牙随之拜倒。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骨牌。殿内殿外,残存的兵丁、文吏、乃至一些惊魂未定的百姓,看着那拜倒的绯袍,看着那悬空的剑影,看着剑脊上闪烁的微光…一种源自血脉深处、对秩序与家园的本能渴望,压倒了恐惧与茫然。稀稀拉拉,继而汇成一片,黑压压的人群如同被风吹倒的麦浪,朝着社稷剑的方向,朝着顾青词虚幻的身影…匍匐下去!
“愿奉剑谕!”
“守我山河!”
零星的呼喊,最终汇聚成一片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声浪,在寒风中回荡。
人心…暂聚!
顾青词感受着下方传来的、微弱却坚韧的意念共鸣,感受着社稷剑虚影传来的、同样微弱却更加清晰的万民心火反馈。剑魂核心那翻涌的悲恸并未消失,却被一股更沉重的责任强行压下。她缓缓落下,立于御阶之前,那片残留龙气的衣角被她郑重收起。目光扫过拜伏的人群,扫过瘫倒的石亨,最终投向脚下的大地。
“传谕!”她的声音恢复了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统御之力,“石亨及其党羽,押入地牢,严加看管!其所部兵马,由…兵部侍郎李贤暂领,即刻整肃,布防四城!”
“周忱!”
“老臣在!”
“着你即刻清点府库余粮,统筹城中可用民力,设立粥棚,安置流民!联络江南尚存州府,晓谕大义,征集粮秣药石,速运北都!”
“臣…遵剑谕!”周忱重重叩首,老迈的身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清晰吐出,如同出鞘的利剑,斩向混乱,尝试重新编织秩序的经纬。残存的官僚体系,在社稷剑的象征与剑魂的意志下,如同生锈的齿轮,被强行注入力量,开始艰涩地…重新转动。
***
当北都新基在顾青词的铁腕与人心暂聚下艰难维系着一丝秩序时,千里之外的南京城,玄武湖畔。
那巍峨如厚重书卷的玄黑巨碑,依旧静静矗立。碑面中心,那由“薪火燃”圣焰点燃的巨大火焰符文,虽不复当日通天彻地的光柱,却也依旧燃烧着温润纯净的炽白光芒,如同永不熄灭的灯塔,驱散着孝陵方向弥漫过来的死寂阴寒,庇护着湖畔聚集的幸存者营地。
然而,此刻的巨碑,却发生着外人难以察觉的异变!
碑身上那些原本缓慢流动、如同记载天地秘辛的古老象形刻痕,此刻竟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鱼,疯狂地加速流转、碰撞、重组!刻痕线条发出只有碑体自身才能感知的、细微却尖锐的嗡鸣!每一次碰撞重组,都仿佛在尝试解读、模拟某种…来自遥远星空的…宏大信息!
这异变的源头,正是北都上空薪火之门显现星图时,扫过整个中原的那道冰冷意念波动!这道蕴含着更高层次时空规则与“锁定”意味的意念,如同投入死水的巨石,在这承载了“薪火燃”真意的书卷巨碑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嗡…嗡…嗡…”
巨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甚至带动了脚下的玄武湖水荡起不规则的涟漪!湖畔营地中,一些感知敏锐的幸存者或负责修缮的工匠,下意识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惊疑不定地望向巨碑。他们看不到刻痕的异变,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力,正从那沉默的巨碑深处弥漫开来。
“咔…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在巨碑核心响起!
碑面中心,那熊熊燃烧的炽白火焰符文边缘,一道细微的、如同空间本身的裂痕…悄然…浮现!
裂痕之中,并非黑暗,而是…一片深邃、冰冷、缓缓旋转的…星云旋涡!旋涡的核心,一点极其微弱的、却与新帝消失时那纯白短剑失控旋涡边缘色泽完全一致的…暗银光泽…一闪而逝!
紧接着!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时空扰动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从那星云裂痕的暗银核心…探了出来!
这股力量,并非破坏。它极其轻柔、极其谨慎地…拂过巨碑表面的象形刻痕,如同最高明的工匠在修复最精密的仪器。所过之处,那些疯狂流转碰撞的刻痕线条,如同被注入了某种“秩序”,开始按照一种全新的、更加复杂玄奥的轨迹…重新排列、组合!
最终!
所有的刻痕线条,都汇聚向了碑面中心,那环绕着火焰符文与星云裂痕的区域。线条不再模拟天地秘辛,而是…勾勒出了一幅…微缩的、却与北都薪火之门上空显现的庞大星图…局部完全吻合的…星辰图谱!
图谱的核心,同样是一点格外明亮的星光!星光的位置,正指向…北方!
当这微缩星图在巨碑表面彻底成型的刹那——
“嗡——!”
一股无形的、超越了距离的…共鸣波动…以玄武湖书卷巨碑为核心,猛地…扩散开来!
这波动无视了千山万水,精准无比地…投射向了北都龙脉深渊的最深处!
深渊死寂。饕餮崩溃后残留的粘稠黑暗已消散殆尽,只余下破碎龙脉结晶构成的荒芜坟场。中央,那座由饕餮凝固尸骸堆积而成的巨大基座,如同沉默的墓碑。
就在这基座的正上方,那柄深埋于黑暗尘埃中的社稷剑残骸,剑脊之上,那点融合了朱见深玄黄金芒的纯净白芒,在玄武湖巨碑共鸣波动传来的瞬间——
“嗡…!”
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而急促的…光芒与震颤!
白芒如同被唤醒的心脏,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周围死寂的黑暗尘埃震荡不休!一股源自剑体最深处、源自那崩碎又重聚的山河社稷剑烙印规则的…巨大渴望…被这来自同源(薪火真形)的星图共鸣…彻底点燃!
熔炉…祭坛…重铸!
时机…已至!
白芒的光芒穿透了厚重的黑暗尘埃,甚至隐隐透出了地表!北都新基之上,那高悬的山河社稷剑虚影,仿佛受到了本源的强烈牵引,猛地…发出一阵悠长而激昂的剑鸣!剑身光芒流转加速,剑脊上的万民心象光影前所未有的清晰、明亮!
“嗯?!”正于行在殿前处理繁杂政务、稳定人心的顾青词,心念猛地一震!她清晰地感应到了!感应到了地心深处那柄残骸的剧烈悸动!感应到了玄武湖方向传来的、蕴含星图信息的奇异共鸣!更感应到了…那源自剑魂本能的、对重铸的…终极呼唤!
朱见深的嘱托,龙脉的渴望,剑魂的使命…在这一刻,轰然交汇!
她豁然抬头,目光如电,穿透殿宇的阻隔,直刺脚下大地!再没有丝毫犹豫!
“李贤!周忱!”顾青词的声音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响彻行在,“严守城池,安抚万民!地脉有变,吾需…入地一行!”
话音未落,她虚幻的身影已然化作一道煌煌剑光,不再是人形,而是最纯粹的剑意形态!玄黄与炽白交织的光芒撕裂空气,无视了物质的阻隔,如同归巢的倦鸟,朝着感应中龙脉核心、社稷剑残骸所在的位置…悍然…俯冲而下!
“轰——!”
剑光所至,新朝行在正下方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锥击中,猛地…向内…坍缩、破裂!露出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龙气与死寂黑暗气息的…巨大坑洞!
顾青词所化的剑光,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深沉的黑暗之中!
***
“呃…呃嗬嗬…”
阴暗潮湿的地牢深处,石亨被粗大的铁链锁在冰冷的石壁上。形销骨立,气息奄奄,唯有那双深陷的眼窝中,偶尔闪过一丝野兽般的不甘与怨毒。看守的兵卒远远避开,不愿靠近这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牢笼。
就在顾青词所化剑光撕裂大地、投入龙脉深渊的刹那——
石亨枯槁的身体猛地…剧烈抽搐起来!
“嗬…嗬…”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痛苦的怪响,眼珠暴突,布满血丝!一股极其微弱、却精纯到令人心悸的…暗红血光…毫无征兆地…从他心口位置…渗透出来!
这血光,并非他自身所有!它带着一种与溃散血龙同源、却更加内敛、更加阴毒的…湮灭于腐朽气息!仿佛…是那血龙核心被彻底焚毁前,强行剥离出的一缕最本源的“怨毒之种”,在石亨这具被血诏深度污染、行将就木的躯壳内…潜伏了下来!
此刻,感应到龙脉核心的剧烈变动,感应到顾青词剑魂深入深渊引发的能量潮汐…这缕“怨毒之种”,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苏醒了!
“不…不…”石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中爆发出最后的、极致的恐惧!他想挣扎,想呼喊,却只能发出徒劳的“嗬嗬”声。
那缕暗红血光瞬间蔓延至他全身!枯槁的皮肤下,血管如同蚯蚓般疯狂蠕动、凸起,呈现出不祥的暗金色泽!他干瘪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诡异膨胀,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
“噗嗤!”
一声闷响!石亨的胸膛…猛地…炸开一个血洞!没有鲜血喷溅,只有粘稠如原油的暗红污秽…喷涌而出!这些污秽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疯狂扭曲、凝聚!
眨眼间!
一柄完全由粘稠暗红污秽构成、不断向下滴落湮灭脓液、散发着滔天怨毒与疯狂杀意的…扭曲血刃…赫然…悬浮于地牢污浊的空气中!
血刃无柄,刃身之上,无数痛苦扭曲的亡魂面孔无声哀嚎!它散发出的气息,虽远不及当日的污秽血龙,却更加凝聚,更加…针对灵魂!
“嗬…嗬…顾…青词…”石亨残破的头颅无力地垂下,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最后几个怨毒的音节。那悬浮的污秽血刃,仿佛接收到了这最后的诅咒,刃尖猛地调转,对准了…地牢上方,顾青词剑光消失的方向!
“咻——!”
血刃发出一声撕裂灵魂的尖啸,无视了厚重的土层与岩石阻隔,化作一道污秽的暗红流光,紧随顾青词的剑光之后…悍然…射入了那直通龙脉深渊的坑洞之中!
目标——深渊核心!正欲重铸山河之锋的顾青词!以及…那柄承载着新生的社稷剑残骸!
人心之暗,龙脉之噬。
纵使源头崩毁,其最阴毒的诅咒与反扑…亦如附骨之蛆,不死不休!
***
龙脉深渊,死寂被打破。
顾青词所化的煌煌剑光,如同坠入墨海的流星,穿透层层破碎的龙脉结晶与黑暗尘埃,最终…悬停于那巨大的饕餮尸骸基座之上!
下方,那柄深埋尘埃的社稷剑残骸,正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悸动!剑脊上那点融合了玄黄金芒的纯净白芒,如同燃烧的星辰,疯狂搏动!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构成基座的饕餮凝固尸骸发出低沉的共鸣嗡鸣!破碎的黑色“岩石”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暗金纹路,缓缓亮起,散发出一种被强行压制的、源自饕餮本源的…吞噬与湮灭之力!
熔炉已热!祭坛已启!
重铸…就在此刻!
剑魂顾青词的意志燃烧到极致,再无半分杂念!她所化的煌煌剑光,猛地…向内坍缩、凝聚!不再是攻击形态,而是化作一团炽烈无比、流淌着玄黄龙纹与炽白心火的…光茧!光茧的核心,正是她那凝练到极致的剑魂本源!
“以身为引!心火为薪!饕餮为炉!重铸…山河之锋!”
决绝的意念,如同最后的祷言,响彻深渊!
光茧缓缓沉降,如同归巢的凤凰,轻柔却坚定地…落向那柄悸动的社稷剑残骸,落向那沸腾的饕餮尸骸基座!
就在光茧即将与残骸、基座三者接触的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污秽到极致、带着石亨最后怨毒诅咒的暗红血刃,撕裂了深渊的黑暗,如同淬毒的毒牙,后发先至!无视了空间的距离,带着洞穿灵魂的尖啸,狠狠…刺向光茧的核心——顾青词的剑魂本源!
时机!歹毒到了极致!
光茧正处于力量转化、重铸开启的最脆弱瞬间!顾青词的全部意志都倾注于熔炼与重生,对外界的防御…降到了最低!
血刃未至,那凝聚了血龙最后本源的污秽湮灭意念,已如同亿万根冰针,狠狠刺入光茧!
“呃!”顾青词的意念传来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光茧的光芒剧烈摇曳,沉降之势为之一滞!剑魂核心如同被投入了污秽的泥沼,守护的意志、重铸的决绝,瞬间被巨大的怨毒与疯狂冲击、污染!
完了?!
就在这功败垂成、剑魂即将被污秽侵蚀的绝望刹那——
异变,生于光茧内部!生于那点融合了朱见深玄黄金芒的纯净白芒深处!
“守好…山河…”
朱见深最后那带着释然笑意的意念,如同沉睡的火种,在剑魂核心遭遇灭顶污秽侵蚀的瞬间…猛地…被点燃!
一点…纯粹到无法形容的…玄金光芒…带着帝王的厚重、守护的决绝、以及对这片山河最后的眷恋…自光茧最核心处…轰然爆发!
这光芒并非攻击,而是…最本源的…“存在”宣告!是朱见深以自身最后残魂为引,为顾青词剑魂核心烙印下的…不朽锚点!
“嗤——!!!”
污秽血刃刺入光茧的暗红锋芒,与这点爆发的玄金守护之光…轰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纯粹守护意志对极致怨毒污秽的…绝对净化与湮灭!
暗红血刃如同投入烈阳的冰雪,发出了凄厉无声的尖啸!构成刃身的粘稠污秽在玄金光芒的照耀下飞速消融、蒸发!刃身上哀嚎的亡魂面孔瞬间化为青烟!
血刃…在刺入光茧不足三寸的深度…轰然…溃散!化为漫天腥臭的黑烟!
而爆发的玄金光芒也随之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温柔地…回缩,重新融入那搏动的纯净白芒之中,如同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陷入了更深沉的…守护沉眠。
光茧的剧烈摇曳平复下来。外部的危机解除,但内部的冲击与污染余波,依旧让顾青词的剑魂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然而,重铸的进程,已被强行续上!
“陛…下…”剑魂的意念在剧痛中传递出无尽的悲恸与感激。她再无迟疑!光茧猛地加速沉降,彻底…融入了社稷剑残骸!融入了下方沸腾的饕餮尸骸基座!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能量反应,在龙脉深渊的核心…彻底爆发!
饕餮尸骸基座爆发出冲天的暗金光柱!无数破碎的龙脉结晶被狂暴的能量潮汐卷起、粉碎、融入!社稷剑残骸在光茧的包裹下,如同投入熔炉的神铁,形态飞速融化、重组!玄黄龙气、炽白心火、饕餮残留的湮灭之力、破碎龙脉的生机碎片…在一种超越物质层面的规则伟力下,被强行…熔炼、…提纯、…铸形!
深渊在咆哮!大地在震颤!整个北都新基,乃至更广阔的中原腹地,都感受到了这源自地心深处的、开天辟地般的悸动!
熔炉之火!已然点燃!
重铸之锋!正在成形!
然而,就在这毁天灭地的能量风暴中心,就在那柄全新的、流淌着玄黄与炽白、剑脊之上万民心象如星河般流转的…重剑雏形…即将彻底凝实的刹那——
异变,生于九天之上!
北都上空,那扇流淌着玄黄混沌的薪火之门,毫无征兆地…再次…剧震!
门内,那轮炽白的薪火真形骄阳,其核心深处的纯白印记…骤然…亮起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光芒穿透门扉,并未凝聚星图,而是…化作一道纯粹由时空规则构成的…巨大光柱!光柱并非射向大地,而是…垂直向上…悍然…刺入了无尽苍穹的深处!
紧接着!
苍穹…裂开了!
不是狂暴的破碎,而是一种精准的…剥离!如同揭开一层天幕!
一片深邃、冰冷、点缀着无数陌生而遥远星辰的…无垠黑暗虚空…赫然…显露在北都的天穹之上!
在这片冰冷虚空的背景中,一只…庞大到无法想象、完全由流动的暗银光泽与冰冷星光构成的…巨手…的…轮廓…极其模糊地…从虚空的极深处…缓缓…探出!
这巨手并非实体,更像是由纯粹的时空规则与星辰伟力凝聚而成的…投影!它并未落下,只是…极其遥远地…悬停在那片被剥离的虚空之后,五指微微张开,仿佛…隔着无尽遥远的时空距离…静静地…“注视”着…下方那正在龙脉深渊核心…进行着终极重铸的…光茧与剑影!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超越了凡俗理解范畴的…冰冷、漠然、带着纯粹“观察”意味的意念…如同冻结万古的寒潮…顺着那道刺入苍穹的光柱…悄然…降下…扫过了整个北都,更精准无比地…锁定在了…深渊熔炉的核心!
重铸…已至最后关头!
而来自星穹彼岸的…目光…已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