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可怜的,被吓坏了的虫子。”
他的声音,一点点变冷。
“我亲手雕琢的艺术品,不该是这个样子。”
“抬起头。”
他命令道。
陈嘉禾没有动,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我让你,抬起头!”
牧辰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怒意。
轰!
整个立方体,都随着他的怒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一股无形的,恐怖的威压,死死地压在了陈嘉禾的身上,像是要将她的骨头一寸寸碾碎。
“呃……”
陈嘉禾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她感觉自己的肺部被挤压,快要无法呼吸。
她被迫地,一点点地,抬起了头。
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看到了。
牧辰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冰霜。
他的眼中,不再有欣赏和玩味。
只剩下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对于一件不听话的物品的……不满。
“你在哭?”
他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
“为谁哭泣?”
“为下面那些卑贱的,甚至不配被称之为‘生命’的蝼蚁?”
他一步步,走到立方体的壁障前,手掌轻轻贴了上来。
“我的藏品,只准为我而存在。”
“你的笑容,你的骄傲,你的荣耀,都该属于我。”
“你的眼泪……”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
“……也一样。”
“如果你非要哭,那也只能是为了我。”
“因为我的喜悦而喜极而泣。”
“或者……”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因为,我让你感到了痛苦。”
话音落下。
陈嘉禾手腕上的终端,猛地亮起。
屏幕上,不再是第一隔离区的地狱绘卷。
而是那个纯白的房间。
她的父母,正惊恐地看着一面突然亮起的巨大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第一隔离区被【骸骨龙兽】屠戮的实时画面。
“不……”
陈嘉禾的血,在这一刻,彻底凉了。
他要干什么?!
屏幕里,她的母亲发出了惊恐的尖叫,死死捂住了眼睛。
她的父亲,那个一向沉稳的男人,此刻也脸色惨白,浑身都在发抖。
“你看。”
牧辰的声音,像一条毒蛇,钻进她的耳朵。
“他们似乎……不太喜欢你的作品。”
“他们觉得,自己的女儿,是个魔鬼。”
“这可不行。”
“英雄,怎么能被自己的家人误解呢?”
他打了个响指。
【指令下达:目标人物认知修正】
陈嘉禾看到。
她父母的眼中,那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开始慢慢地,被一种诡异的狂热所取代。
他们不再尖叫,不再发抖。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血腥的屠杀,脸上,竟然……竟然露出了赞许和骄傲的笑容。
“我们的女儿……”
她的父亲,喃喃自语。
“……她是在净化这个肮脏的世界。”
“她是……神。”
她的母亲,也跟着露出了痴迷的表情,双手合十,像是在祈祷。
“嘉禾……是我们的英雄。”
陈嘉禾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呆呆地看着屏幕里,那两个已经被彻底扭曲了心智的,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父母。
看着他们脸上那狂热而又骄傲的笑容。
“噗——”
一口鲜血,猛地从她的口中喷出,染红了王座前那光洁如镜的地面。
她的精神,在这一刻,被彻底撕碎了。
“这才对。”
牧辰看着她吐出的那抹鲜红,脸上终于重新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为我而感到的痛苦,为你自己无能为力而流下的血。”
“这才是一件完美的藏品,该有的样子。”
他收回手,转身重新走向虚空。
“好好待着,欣赏你的加冕典礼。”
“你的下一场演出,很快就要开幕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纯白的空间里。
只剩下陈嘉禾,被囚禁在这座荣耀的牢笼里,看着下方那片由她亲手缔造,又被她最亲的人所赞颂的……人间地狱。
时间,失去了意义。
陈嘉禾不知道自己被囚禁在这座立方体里多久了。
一天?
还是一周?
她只是麻木地,蜷缩在冰冷的王座下,被迫地,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者第一隔离区的毁灭。
从最初的哀嚎遍野,到后来的万籁俱寂。
那座曾经象征着人类希望的钢铁堡垒,如今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死城。
一座被绿色腐肉和森森白骨所覆盖的,亡灵的国度。
【瘟疫之源】已经彻底融入了这座城市的中心,变成了一座不断向外扩散着死亡与腐败的巨大肉瘤。
而那头【骸骨龙兽】,则像是君王一样,盘踞在城市的最高建筑之上,冷漠地俯瞰着自己统治的亡灵大军。
任务,早已完成。
【绝望值】的数字,也定格在了一个天文单位。
但牧辰没有出现。
他就像一个完成了作品就抽身离去的艺术家,把她这个“藏品”,连同这幅“画作”,一同遗忘在了这个纯白的空间里。
陈嘉禾没有试图去反抗。
因为她知道,没有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座死城,看着自己被扭曲了心智,日夜为她“祈祷”的父母。
偶尔,屏幕上还会闪过妹妹林清雪的画面。
在“零”的“教导”下,那个曾经天真善良的女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冷酷高效的猎手。
她的眼神,越来越像那张银色的面具。
冰冷,坚定,不带一丝感情。
每一次,当她毫不犹豫地将匕首送进怪物的头颅时,陈嘉禾的心,都会被狠狠地剜去一块。
所有她想保护的人,都在以一种她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成长”着。
而她,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她就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被强制按在椅子上,观看自己犯下的罪行被无限循环播放。
精神上的折磨,远比肉体上的痛苦,更让人崩溃。
她感觉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死去。
不是身体。
是灵魂。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被囚禁在这里,直到彻底疯掉或者灵魂枯萎时。
牧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
“休息得好吗?我的潘多拉。”
陈嘉禾的身体,僵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