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梨含笑道:“过年前阿娘已经入手了些海货,你自己留着吃就是。”
“就我和长川两个人,哪里吃得完这些。“晏行淡笑道:“等大年三十晚上一过,便要四处去拜访一些友人,恐怕也难得在家里吃上几顿。”
姜梨便笑着道:“若是如此,我便让厨房做了,等哪日请你和靳大夫过去一起吃。”
“这样甚好。”晏行道:“等过了正月初五,我便有大把的时间。”
姜梨抿唇笑笑,也没有说正月初五便请晏行过去。
晏行有些微失望,但想着明年过年,姜梨便能在自己家中一起过年,他心里又愉悦起来。
又说了几句,姜梨便起身告辞。
晏行眼底漫开笑意,想要伸手揉她的头发,最后还是忍了下来,“反正我也没有事,顺便送送你。”
姜梨觉得他笑得有些不对,但又不知道不对在哪里,也不好多问。
两人出了门,并排着走在前面,锦儿和落英落后几步跟在后面。锦儿望着前面两人的背影,一脸傻笑。
姑娘先来给晏将军送酒,晏将军又要送姑娘回去,若是姑娘再送晏将军回来,晏将军又要送姑娘回去......这送来送去的,还不如姑娘直接请晏将军一起过年好了。
落英实在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她的衣袖,轻声道:“你咧着张大嘴,笑什么?”
锦儿横了她一眼,她嘴哪里大了?落英真是不会说话。
再说,姑娘和晏将军走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难道落英不高兴?不过,锦儿又瞟了一眼落英,以她那木讷的脑子,就算跟她说了她也不明白。
她望着前面,又笑了起来。
落英嗤了一声,谁看不出来晏将军对姑娘好,但笑得如此谄媚,真是给姑娘丢脸。
姜梨不知道身后两个丫头在想些什么,她任由晏行一直将她送到巷子口,才道:“你请留步,有李旺和两个护卫送我,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晏行这才停下脚步,看向手里提着几大包海货的李旺,点了点头,“那你路上慢些,这几日天气还冷,出去走亲访友多穿一些,能早点回去便早点回去。”
李旺别开视线,自家公子从来不是这样婆婆妈妈之人,如今遇到姜姑娘,怎么变得如此了?
晏行轻咳了一声,“李旺,送姜姑娘回去。”
李旺赶紧上前,扶着马车前的凳子,生怕凳子不稳。
直到姜梨的马车消失在巷口后,晏行敛了笑容,慢慢往回走。
薛家过年十分热闹,张灯结彩,连树干上都扎着红绸。
等姜梨回来,薛家便正式吃起了年饭,外院坐的都是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内院则是内宅伺候的丫头和嬷嬷。
薛明珠单独为夷姑夏缃锦儿落英摆了一桌,就放在主席的下首,方便说话。
薛明珠笑看着身边的一对儿女,举起酒杯:“今年是咱们娘仨在薛家过的第一个年,也是个团圆年。我祝辰儿明年学业进步,祝皎皎的花圃越来越好,也祝咱们往后的日子,都平平安安。”
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将杯底朝着众人亮了亮,瓷杯映着廊下灯笼的暖光,晃出细碎的光晕。
“这杯酒,也敬在座的各位。我薛明珠能有今日,离不开大家的支持,没有你们,咱们这个家也撑不起这么热闹的年。”
众人举起酒杯,高高兴兴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李旺坐在屋脊上,对着酒壶也大大喝了一口。谁能想到,一个与丈夫和离的商户女子,居然真能闯出这样一片天地,姜衡如今只怕连肠子都要悔青了。
姜瑾辰重新将杯子满上,“祝娘身体健康!”又看向姜梨,“祝姐姐事事顺遂!”
姜梨笑着举杯,碰了碰母亲和弟弟的杯子:“也祝瑾辰明年能在青山书院考个好名次,祝娘天天开心,咱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锦儿和落英也跟着举杯,眼里满是笑意。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姜瑾辰闹着去外院放爆竹守岁,只留下薛明珠和姜梨在屋里喝着红枣莲子羹。
姜梨喝着甜丝丝的莲子羹,看着母亲的笑脸,忽然有些心酸。
家人在侧,灯火可亲,没有算计,没有苦难,这便是前世她盼而不得的日子,如今终于实现了。
薛家的灯一直没灭,晏府的灯也亮着。靳长川不习惯熬夜,已经去睡了,只有晏行独自坐在门前的廊庑下,望着天际出神。
去年过年的大雪和厮杀声已经恍如一梦,梦醒后,自己便成了孤身一人。再也听不到祖父粗旷的嗓音,看不到父亲可亲的笑脸。
只是自己一人,安静的让人窒息。
他倒了一杯酒,朝着月亮敬了敬,一口喝下。风吹过树枝,将地上影子摇碎,仔细一看,仍旧只有他自己的影子。
他的亲人,走了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垂下眸子,声音低不可闻,“祖父,父亲,阿行想你们了。”
晏家门前,长身玉立的少年站在台阶上,握着门环轻轻叩了叩。
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十分空灵,门房看到面前的少年,呆了呆:“安王!”
安王披着件玄狐毛斗篷,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带着一丝薄熏。他扬了扬眉,“本王过来陪晏将军过年,怎么,不欢迎?”
门房赶紧赔笑道:“王爷快请进,小人这就去通传。”
安王抬脚进门,跟在门房身后往晏行院子里走。晏行已经得了音讯,他淡笑着道:“这么晚了,他居然还想着过来?”
话音刚落,便听到脚步声近了。
暗卫身子一纵,便重新回到了房顶。
几乎同时,门房已经带着安王从廊下走来。晏行已经坐直身子,低头斟了一盏茶递过去,“这么晚了,王爷过来做什么?”
安王自然熟络的坐到他对面,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汤有股淡淡香味,喝下去后满口生津,正是他素来爱喝的燕山绿云。
安王长长舒了口气,“我刚从宫里出来,热闹是热闹,只是满桌子的佳肴,却始终感觉缺了点什么?”
晏行淡淡笑了笑,他大半个身子笼罩在月光中,看上去有些落寞。
“三哥。”安王眸光深邃,“榷场的事,我跟父皇说了。今冬夷族归服,父皇认为都是建设榷场的功劳。”
他顿了顿,“父皇不同意撤榷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