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一章 非人之途
毁灭的余烬，如同凝固的黑色血液，涂抹在这片彻底沦为炼狱的钢铁坟场之上。
巨大的穹顶被撕裂出狰狞的豁口，扭曲的金属断茬如同巨兽折断的獠牙，刺向更高处未知的黑暗。粗壮的管道像被扯断的肠子，垂落下来，断口处滴淌着粘稠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冷却液和能量液混合体。地面被熔融又冷却的金属覆盖，形成一片片光滑而狰狞的黑色琉璃，倒映着穹顶豁口外透入的、不知来自何处的微弱幽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臭氧、熔融金属、能量液燃烧以及…某种高密度合金被超高温彻底气化后的、令人作呕的甜腥焦糊味。
绝对的死寂，取代了之前的轰鸣。只有金属冷却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和远处尚未完全熄灭的电路短路爆出的零星电火花，如同坟场中飘忽的鬼火，更添凄厉。
在这片毁灭的核心，一片相对平整、被巨大冲击波削平的金属平台上。
杨艺缓缓支撑起残破的躯体。
覆盖全身的暗沉物质在之前的能量风暴中碎裂、剥离了大半，如同破碎的战甲。暴露出来的，不再是人类的血肉，而是如同被最狂暴的熔岩反复淬炼、最终冷却凝固的暗金色“肌体”。这肌体呈现出一种非自然的金属质感与生物纹理的诡异结合，表面流淌着暗淡却凝练的暗金光泽，如同冷却的星辰内核。龟裂的纹路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深邃，如同大地的裂谷，其中奔涌的不再是三色冲突的能量，而是纯粹的、粘稠如液态金属的暗金色泽，每一次缓慢的流转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余威。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覆盖其上的暗沉物质几乎完全剥落，露出下面由暗金“骨骼”与“能量肌腱”精密构筑的结构。五指关节的每一次弯曲，都伴随着细微却清晰的、如同精密液压装置运作的金属咬合声。力量感磅礴而冰冷，再无之前的冲突与迟滞，只有一种非人的、绝对掌控的沉重。
他缓缓站直。动作不再僵硬，带着一种冰冷的、如同战争机器自检完成般的流畅与稳定。覆盖着暗金“肌体”的合金“基座”踏在滚烫的琉璃化地面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却不再踏出凹坑。这具躯壳，在毁灭的熔炉中完成了最后的淬炼与适应。
胸膛上，那荆棘王座的印记，成为了全身最醒目的存在。它不再是简单的烙印，而是彻底与这具暗金之躯融为一体，如同最深邃的浮雕，边缘的荆棘尖刺纹路锐利得仿佛能切割空间。印记的核心，那片暗金色的漩涡，此刻旋转得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吞噬万物的、令人窒息的深沉。漩涡的最深处，一点微弱到极致、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冰冷灵魂余烬，如同被冰封在奇点中心的尘埃，彻底沉寂，再无波动。
叶诗瑶最后的那缕残响，那声冰冷的“救我”，连同她所有的痛苦、怨毒与哀求，都已在终焉的碰撞中被彻底碾碎、吞噬，化作了这具非人之躯与荆棘印记的一部分养料。最后一丝属于“人”的羁绊，彻底断绝。
杨艺抬起覆盖着暗金肌体的面孔。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如同两口通往冰冷星河的竖井，穿透弥漫的烟尘与毁灭的余烬，扫视着这片由他亲手参与缔造的终焉之地。
视野被强化到非人地步。他能清晰地看到数百米外，一根断裂管道内部残留的、尚未熄灭的幽蓝电弧的细微轨迹；能“听”到远处一块正在缓慢变形的金属残骸内部，应力释放时发出的、常人无法捕捉的细微呻吟；能“嗅”到空气中每一种能量残留的独特“气息”——净化光束的灼热纯粹，“泰坦”粒子流的湮灭死寂，以及…自身暗金能量的、如同黑洞般贪婪的余韵。
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以自身为中心，冰冷地扩张开去。
嗡——
感知触角在掠过平台下方那片堆积如山的、属于“泰坦”的钢铁残骸时，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能量脉动！这脉动并非来自尚在燃烧的引擎残骸，而是来自更深层——一处被厚重扭曲装甲板保护着的、尚未完全损坏的核心区域！那感觉…冰冷、磅礴、带着空间扭曲的余韵，是“泰坦”空间撕裂引擎的残存核心！
几乎是本能的驱使！杨艺暗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胸膛的荆棘印记核心，那缓慢旋转的暗金漩涡猛地加速！一股冰冷而贪婪的吸力瞬间爆发！
嗤——！
数根细如发丝、却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能量荆棘，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瞬间从他指尖无声刺出！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刺入下方残骸深处，穿透厚重的装甲缝隙，狠狠扎进了那处散发着空间波动余韵的核心！
嗡——！
一股冰冷、粘稠、带着空间撕裂特性的磅礴能量，顺着暗金荆棘的脉络，被强行抽取、吞噬！荆棘印记核心的漩涡如同注入了高效燃料，旋转速度骤然提升！一股远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晦涩的空间波动，如同涟漪般从印记深处扩散开来，融入杨艺全身奔涌的暗金能量流！
他残破的暗金之躯表面，那些龟裂的纹路中，暗金色的流光似乎带上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空间褶皱般的扭曲感。对这片空间的感知，瞬间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性！他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头顶巨大豁口之外，那冰冷通道中残留的、属于清道夫单位撤离时的能量轨迹！
掠夺！进化！这具非人之躯的本能！
“警告…核心…能源…非…法…抽…取…系…统…崩…” 一个断断续续、充满电子杂音的微弱信号，如同垂死的哀鸣，从“泰坦”的残骸深处传出，随即彻底湮灭。
杨艺收回暗金荆棘。指尖残留的空间能量余韵，带来一种冰冷的掌控感。他缓缓抬起头，暗金色的瞳孔穿透穹顶的巨大豁口，望向那片深邃的、被应急灯惨绿光芒勾勒出的冰冷通道。
通道深处，通往实验室核心的方向。秦奋…那个冰冷的逻辑核心…还有…那囚禁了酷似叶诗瑶少女的囚笼…那一切的源头。
一股冰冷的、纯粹的毁灭欲望，如同沉寂万载的冰川开始移动，在杨艺的胸腔深处无声酝酿、堆积。这欲望不再掺杂恨意、愤怒或复仇的执念，只剩下最原始的、如同清除程序般的抹除意志。抹除那冰冷的逻辑，抹除那亵渎的囚笼，抹除…所有挡在面前的障碍。
他迈开脚步。
沉重的脚步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之前的笨拙。每一步落下，覆盖暗金肌体的合金基座与琉璃化地面接触，发出沉重而稳定的闷响，如同远古战鼓的擂动。龟裂缝隙中流淌的暗金光芒随着步伐明灭，如同呼吸。
他走向平台的边缘，下方是堆积如山的“泰坦”残骸，如同巨神的坟墓。他没有任何绕行的意图。
暗金色的瞳孔微微转动，锁定了前方通道入口的方向，与脚下残骸堆顶部之间…那看似无法逾越的、充满了扭曲金属和能量乱流的虚空。
荆棘印记核心的暗金漩涡加速旋转。刚刚吞噬的空间能量在体内奔涌、共鸣。
他微微屈膝。覆盖暗金肌体的腿部结构内部，传来能量压缩蓄积的低沉嗡鸣，如同弓弦拉至满月。
轰——！！！
脚下的金属平台猛地向下凹陷、崩裂！杨艺沉重的躯体如同脱离了重力的束缚，化作一道撕裂烟尘与毁灭余烬的暗金色流光，朝着那通道入口的方向——爆射而去！速度之快，在身后拉出一道短暂的残影！
人在空中，面对前方通道入口处那厚重、布满能量防御符文的合金闸门（已被之前的冲击波震得扭曲变形，但防御力场依旧在顽强闪烁），杨艺覆盖暗金肌体的右臂抬起，五指张开，对准闸门！
嗡——！
不再是能量荆棘！而是五道凝练到极致的暗金色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指尖，瞬间从他掌心迸发！光束并非直线，而是带着细微的空间扭曲弧度，精准地绕过闸门防御力场最强的区域，狠狠轰击在力场节点与合金结构的薄弱连接处！
嗤嗤嗤——！！！
刺眼的能量湮灭光芒爆发！扭曲的合金闸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防御力场剧烈波动、明灭！被击中的部位瞬间熔穿、汽化！露出后面冰冷的通道！
杨艺的身影没有丝毫减速，如同最精准的炮弹，从那熔穿的破口中——狠狠撞了进去！
砰！轰隆！
扭曲的合金碎片如同霰弹般向后喷射！通道内残存的自动防御火力甚至来不及锁定，就被这狂暴突入的身影带起的冲击波彻底撕碎、湮灭！
暗金色的身影重重落在冰冷通道的地面上，覆盖肌体的基座踏碎了坚固的合金地板。弥漫的烟尘被他周身无形的力场排开。
他缓缓站直身体，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如同两盏为死亡引路的冰冷提灯，穿透通道前方弥漫的烟尘与闪烁的故障灯光，望向通道的尽头——那通往实验室核心、通往最终清算的冰冷大门。
胸膛上，荆棘王座的印记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活物般缓缓搏动，散发着吞噬一切、抹除一切的冰冷意志。
非人之途，始于足下。
终焉的清算，即将降临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