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五章 钢铁坟茔中的微光
冰冷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原油，包裹着这片被时间与锈蚀遗忘的深层管道网络。空气污浊不堪，混杂着浓烈的铁锈、陈年冷却液的酸腐、以及某种有机质深度腐败后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甜腻恶臭。巨大的管道如同史前巨兽盘踞的肠腔，在杨艺高度强化的暗金视野中，呈现出扭曲、锈蚀、布满冷凝水珠的狰狞轮廓。脚下是厚厚一层滑腻的油泥和金属碎屑混合物，踩上去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嗤”声。
绝对的死寂。只有远处管道深处传来的、如同濒死巨兽喘息般的微弱气流声，以及…一种极其细微、如同无数湿滑触手在粘液中蠕动的…“沙沙”声。这声音无处不在，渗透进骨髓，带来一种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粘腻感。
Sector-7G。深层废弃能源管道网络的核心区域。清道夫数据库标记的，龙云信号最后消失的坐标点。
杨艺覆盖暗金肌体的沉重脚步踏在粘稠的油泥上，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出时带起令人作呕的粘液拉丝。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冰冷地扫视着前方。视野被强化到极致，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管道壁上凝结的、如同黑色脓疮般的厚重油垢，能看到油泥中半掩埋的、早已锈蚀成废铁的古老阀门残骸，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带着微弱辐射尘埃的微粒轨迹。
感知如同无形的触手，在冰冷粘稠的空气中艰难地延伸、探查。荆棘印记核心的暗金漩涡缓慢旋转，贪婪地吸收着这片区域混乱而稀薄的能量余韵——那些逸散的辐射、腐败有机物散发的微弱生物能、甚至管道深处残留的、早已枯竭的古老能源管线散发的空间波动残余。
“沙沙…沙沙沙…”
那细微的蠕动声越来越清晰。杨艺的脚步微微一顿。暗金瞳孔瞬间锁定前方管道拐角处，一片被巨大冷凝塔残骸半掩埋的、相对干燥的金属平台区域。平台边缘的油泥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不是机械。是…活物。
数十条…或许更多。它们只有手指粗细，身体呈半透明的灰白色，如同被水泡胀的蛞蝓，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金属光泽。没有明显的头部或器官，只有前端不断伸缩、如同吸盘般的口器。它们在油泥中缓慢地、执着地蠕动着，方向…赫然指向平台深处那片阴影！
它们的身体表面，正闪烁着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幽蓝色电芒！这些电芒并非它们自身发出，而是…从平台深处那片阴影中逸散出的能量，正被它们贪婪地吸收着！每吸收一丝，它们灰白的身体就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剔透一分，口器伸缩的频率也加快一分。
能量水蛭！以游离能量为食的底层管道生物！它们正被某种能量源吸引、聚集！
杨艺的暗金瞳孔骤然收缩！感知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穿透了那群蠕动的水蛭，死死锁定了平台深处那片阴影！
阴影中，一个巨大的、锈蚀的管道阀门残骸如同倒塌的墓碑，斜靠在冰冷的管壁上。残骸下方，一堆被厚重油污覆盖的绝缘材料碎片和断裂的金属支架，勉强构成一个低矮的、如同墓穴般的凹陷空间。
就在那“墓穴”的最深处，蜷缩着一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轮廓。
龙云！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被巨力揉捏后丢弃的破布，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在冰冷的金属碎片和油污之中。曾经虬结如钢的肌肉早已塌陷、萎缩，覆盖着厚厚的、混合了干涸血痂和黑色油泥的污垢。焦黑的双臂如同枯死的树枝，无力地垂落在身侧，那只彻底报废的右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被油泥半掩埋。
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后背。那被清道夫炮火和爆炸冲击波重创的恐怖伤口，此刻暴露在污浊的空气中。深可见骨的创伤边缘早已不再流血，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色。伤口内部，断裂的惨白骨茬和焦黑坏死的肌肉组织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下方微微蠕动的、暗红色的内脏边缘！伤口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沥青般粘稠的黑色油污，边缘凝结着暗红色的血痂。腐败的气息，正是从这恐怖的伤口深处散发出来！
他的生命气息…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每一次极其微弱、间隔漫长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如同破旧风箱拉扯般的“嗬嗬”声，每一次都牵扯着那恐怖的伤口，带来无法想象的剧痛，让这铁打的汉子即使在深度昏迷中，身体也会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
然而，就在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旁边，在那堆绝缘碎片的缝隙里，一枚仅有拇指大小、闪烁着微弱却稳定蓝光的菱形装置，正静静地躺在那里。装置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能量纹路，正是它，散发出稳定的、精纯的生命维持能量场！这微弱的蓝色光晕，如同一个无形的护罩，勉强笼罩着龙云的头颈和心口区域，维系着他最后一丝生机不被这污浊的环境彻底吞噬。也正是这能量场，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吸引着那些贪婪的能量水蛭，从四面八方的油泥中缓慢而执着地爬来！
是龙云身上携带的某种帝国时代的单兵维生装置？还是他在绝境中从清道夫残骸上拆下的救急设备？无论如何，正是这微弱的光芒，在这钢铁坟茔的深处，为他争取了最后一线生机。
杨艺覆盖暗金肌体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矗立在平台边缘。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倒映着那在污秽与绝望中蜷缩的身影，那恐怖的伤口，以及那枚散发着微弱蓝光的维生装置。胸膛上，荆棘印记冰冷地搏动着，暗金的漩涡缓缓旋转。
没有愤怒的咆哮，没有痛心的低吼。只有一片冻结了所有情绪的…绝对冰冷。
然而，就在这冰冷的注视下，荆棘印记深处，那缕被冰封的、属于叶诗瑶的灵魂余烬，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地…波动了一下。这一次，波动不再是痛苦或怨毒，而是传递出一种…冰冷的、纯粹的…**悲伤**？如同冰层下流淌的暗河。
这缕悲伤的波动，如同投入绝对零度熔岩中的一滴冰水，瞬间在杨艺的意识深处激起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那冰冷的逻辑模块瞬间计算出最优行动方案——清除威胁（能量水蛭），获取维生装置能量补充自身损耗，评估龙云状态（死亡或可利用残骸）…
但覆盖暗金肌体的右腿，却在本能地、极其轻微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沙沙…沙沙沙…”
几只最靠近“墓穴”的能量水蛭似乎感应到了更大的“能量源”靠近，灰白的身体猛地转向杨艺的方向，前端伸缩的口器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对准了他！它们身体表面的幽蓝电芒瞬间变得明亮了一丝！
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那丝涟漪！杨艺暗金色的瞳孔寒芒一闪！覆盖暗金肌体的左手随意抬起，五指张开，对准那几只水蛭！
嗡——！
数道凝练如实质、边缘带着细微空间褶皱的暗金能量光束，如同死神的指尖，瞬间迸发！
噗！噗！噗！
刺耳的湮灭声响起！那几只水蛭连反应都来不及，灰白的身体瞬间被暗金光束精准贯穿、汽化！连带着它们身下粘稠的油泥，也被熔出几个深不见底的小洞！
剩下的水蛭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所震慑，蠕动的速度明显减缓，口器伸缩的频率也慢了下来，灰白的身体微微蜷缩，如同感受到了本能的恐惧。
杨艺不再理会这些低级的掠食者。沉重的脚步踏过被熔融的油泥区域，发出滋滋的声响，走向那处如同墓穴般的凹陷。
他停在龙云身前。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了蜷缩的伤者。污浊的空气和伤口腐败的气味更加浓烈。
深不见底的暗金瞳孔，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冰冷地审视着龙云濒死的躯体。每一处塌陷的肌肉，每一块断裂的骨骼，每一寸焦黑坏死的组织…以及那维系着最后生机的、微弱的蓝色能量场。
覆盖暗金肌体的右手缓缓抬起。指尖缭绕着凝练的暗金能量锋芒，目标…并非龙云，而是…那枚散发着蓝光的维生装置。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枚装置的瞬间！
蜷缩在油污中的龙云，那紧闭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干裂、布满血痂和油污的嘴唇，极其艰难地翕动着，发出一个微弱到几乎被气流声淹没的、破碎的音节：
“…帝…帝…尊…？”
声音嘶哑、模糊，带着濒死的绝望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微弱希冀。
杨艺覆盖暗金肌体的指尖，在距离维生装置不足一寸的地方…极其突兀地…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