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指尖的动作骤然一顿,月白长袍下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方才还带着戏谑的眼眸瞬间深了几分,像浸了墨的潭水,连风扫过银发的弧度都慢了半拍。
他攥着小夭手腕的力道又紧了些,却没弄疼她,只将人往自己身前带了带,两人衣摆相蹭,赤金的光与月白的影缠在一处。
温热的气息再次扫过小夭泛红的耳廓,声音比方才更低哑,还掺了点被戳中心事的闷笑,
“惩罚?王姬倒会记仇。”
小夭指尖的柳叶被捏得发皱,却故意扬起下巴,眼底狡黠更甚,
“可不是记仇?上次是谁趁我伤着,把账算得那么清?”
这话像根羽毛,轻轻搔在相柳心上。
他垂眸看着小夭眼底的光,那点漫不经心的疏离早散得干净,只剩浓得化不开的暖意。
相柳松开小夭的手腕,转而指尖轻轻蹭过她掌心的柳叶,语气带了点纵容的无奈,
“那这次,王姬想怎么算?”
小夭攥着那片还带着凉意的柳叶,往前又凑了凑,几乎要贴到他身前,声音压得像悄悄话,
“不如……等你空了,我再跟你慢慢算?”
相柳看着她眼底的狡黠,喉间低笑出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泛红的耳尖——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
“好啊,”
他眼底盛着笑意,连狭长的眼尾都染了点软意,
“那我便等着王姬,好好‘算账’。”
巷口的议论声不知何时又轻了起来,方才还在说小夭与蓐收登对的百姓,此刻目光全黏在相柳身上,连声音都放柔了几分。
卖布的妇人攥着布角,眼神在相柳银发与月白长袍间转了圈,压低声音跟身边菜农嘀咕,
“刚没细看,这位公子竟生得这般模样……银发雪肤的,倒像画里走出来的仙人,就是眼神冷了点,可看王姬的模样,又软得很。”
菜农也点着头,目光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停了停,
“先前还错把将军当一对,现在瞧着,王姬跟这位公子站在一块,才叫真般配!一个穿赤金战甲像金凤,一个披月白长袍似谪仙,连风吹动衣摆的样子都透着默契。”
小夭听见巷口的议论,非但没像刚才和蓐收那样错开身,反倒顺着相柳捏着耳尖的力道,轻轻往他身侧靠了靠。
赤金裙摆擦过月白长袍的褶皱,小夭抬眼时眼底狡黠未散,却多了几分坦荡的亮,故意扬着声音往巷口方向应了句,
“这位阿婆好眼力,我与这位公子,本就该是一对。”
话音落时,小夭分明感觉到相柳搭在耳尖的指尖颤了颤。
回头看,只见相柳眼底那点软意漫成了化不开的浓墨,喉结又滚了滚,这次却没再藏着,伸手便将小夭往怀里带了带——这次的力道比方才更实在,将小夭的半边身子都护在了月白长袍的阴影里。
卖布妇人手里的布角“啪嗒”掉在案板上,又慌忙捡起来,眼里满是惊喜。
菜农也笑出了褶子,还朝着两人的方向扬了扬手里的青菜,
“可不是该一对!王姬这才叫选对了人,往后可得常出来走走,让咱们也沾沾仙人公子的福气!”
小夭被这话逗得笑出声,转头时鼻尖蹭到相柳的衣襟,满是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
她故意踮了踮脚,凑在相柳耳边小声说,
“你看,大家都觉得我们般配。”
相柳垂眸,目光落在小夭被风吹得微扬的发梢上,指尖轻轻拂过那缕发丝,将其别到她耳后。
清冽的气息裹着他低沉的嗓音,落在她耳畔,
“是,般配得很。”
他说着,转而牵住小夭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腕间细腻的肌肤,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
两人交握的手垂在身侧,赤金战甲的光泽与月白长袍的素雅相映,连影子都在青石板路上缠得紧了些。
巷口的议论声渐渐热络起来,却没了半分探究的意味,满是善意的起哄。
卖糖人的老汉挑着担子走过来,笑着往小夭手里塞了支糖画,是只展翅的金凤,
“王姬与公子郎才女貌,老汉送您支糖画,沾沾喜气!”
“谢谢老伯!”
小夭捏着糖画的木签,指尖还沾着点温热的糖霜,她转头把糖画凑到相柳眼前晃了晃,金凤的翅膀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你看,老伯都给我们送祝福了。”
相柳的目光落在小夭沾了糖霜的指尖上,喉间溢出一声低笑,伸手轻轻擦去那点甜意——指腹划过她指尖时,力道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糖壳。
“嗯,”
他应着,牵着小夭的手又紧了紧,
“那便收下这份祝福。”
这话落时,风恰好吹过,卷起他的银发,拂过小夭的脸颊。
小夭笑着点头,往他身边又靠了靠,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一步步往前走。
巷口百姓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满是祝福,连阳光都似是温柔了几分,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再没半分要错开的模样。
相柳牵着小夭的手踏上城楼石阶,晚风卷着城楼下的烟火气吹来,拂动她鬓边碎发。
小夭望着远处渐沉的夕阳,忽然停下脚步,心念一动——赤金战甲泛着的微光瞬间褪去,露出里层素白的衣裙,方才的凌厉气息也随之消散,又变回了平日带着几分狡黠的模样。
相柳的脚步也顿住,目光落在她褪去战甲的肩头,喉结几不可察地滚了滚。
他伸手轻轻拂过小夭衣袖上残留的战甲余温,声音比晚风更柔,
“方才巷中你穿战甲的模样,倒是比这素衣,多了几分让人移不开眼的英气。”
小夭偏头看他,指尖捏着那支还没吃完的金凤糖画晃了晃,
“怎么?觉得我穿战甲更好看?”
“不是更好看。”
相柳摇头,眼底盛着夕阳的暖光,语气里满是真诚的赞叹,
“是惊艳。金芒散藤蔓时,你眼底的坚定;指尖凝灵力时,你动作的利落,连战甲上的凤凰图腾,都似因你而活了过来。我从未想过,有人能将战甲穿得这般……既有风骨,又不失灵动。”
这话让小夭脸颊微热,她咬了口糖画,甜意漫开时才小声道,
“我穿这战甲,本就是为了能护自己,也护想护的人。”
相柳低笑出声,伸手替她拂去嘴角沾着的糖霜,指尖的触感轻柔,
“可方才见你出手,倒让我觉得,往后或许不是我护你,该是你护我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眼底,又补充道,
“不过,即便你身手再好,我还是想护着你——无论是穿战甲的你,还是此刻穿素衣的你。”
小夭心头一暖,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蹭过他的月白长袍,
“那我们便互相护着。”
晚风再次吹过,卷起相柳的银发,也吹动小夭的素白裙摆。
两人并肩倚着城楼栏杆,望着远处渐渐亮起的灯火,相柳的指尖始终牵着小夭的手,没半分松开的意思。
他侧头看着小夭眼底映着的灯火,喉间溢出一声轻语,似在对她,又似在对自己,
“穿战甲的你,真的很好看。”
风卷着城楼下的烟火气,在栏杆上落了层细碎的暖光。
小夭指尖的糖画还剩小半,忽然想起方才细作的事,语气收了几分笑意,
“西炎的探子已经深入到朝阳城内,往后军营怕是要多加些戒备。”
相柳牵着她的手轻轻收紧,目光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军营方向,眼底褪去了方才的软意,多了几分沉定,
“西炎近年动作频频,此次派细作来,未必只是为了布防图,怕是想探你回皓翎后的动向。”
他指尖在小夭腕间轻轻摩挲了两下,似在斟酌措辞,沉默片刻才继续开口,声音比晚风更沉了些,
“而且,此次西炎领兵驻守城外的,不是赤水丰隆。”
小夭捏着糖画的手指猛地蜷缩,木签边缘硌得掌心发疼,连呼吸都顿了半拍。
她垂眸盯着栏杆上那滴凝固的糖霜,声音轻得像被晚风刮散,
“不是丰隆……那难道是……”
“没错!是西炎瑲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