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霄殿偏殿,空气凝固如铁,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焦糊味以及雷霆过后特有的臭氧气息。地面狼藉,残留着战斗的痕迹与叛徒自爆留下的焦黑坑洞。
楚云枢单膝跪地,浑身浴血,身体如同破碎的瓷器般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可怕的伤势,最终彻底昏迷过去,倒在赶来的雷震长老臂弯中。
“云枢!”苏雨薇惊呼,星辰之瞳中满是焦急与心痛,立刻上前,星辰之力混合着疗伤丹药,不要钱般渡入楚云枢体内,帮他稳住那即将崩溃的生机。
雷震长老亦是老眼含泪,又是感激又是愧疚,连忙协助苏雨薇将楚云枢平放在地,取出最好的疗伤圣药为其服下。楚云枢为了救治府主,为了雷府,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然而,就在这一片混乱与悲戚之中——
寒玉雷纹榻上,雷万钧府主那喷出一口淤黑污血后,原本金纸般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一丝红润。那口污血离体,仿佛带走了某种沉重的枷锁。他心口处那蛛网般的漆黑道痕,虽然依旧狰狞,却明显黯淡了几分,被一层新生的、微弱的紫金色光芒所覆盖、禁锢。
更令人振奋的是,他那微弱如游丝的气息,如同被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生命力,开始稳步地、有力地向上攀升!胸膛的起伏变得明显,体内那原本死寂崩溃的雷霆道基,似乎在那混合了寂灭雷霆与枯荣生机的特殊能量冲击下,被强行唤醒了一丝本源活性!
在所有人紧张到极点的注视下,雷万钧那紧闭的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最终,缓缓地、艰难地抬起了一条缝隙。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眼底深处是难以言喻的疲惫与虚弱,瞳孔甚至有些涣散,但就在那涣散的深处,一点凝聚了无尽威严、智慧与雷霆意志的光核,正如同风暴中重新点燃的火种,顽强地亮起,并且越来越亮!
他的目光起初有些茫然,扫过狼藉的殿宇,扫过焦急的众人,最终落在昏迷不醒、浑身是血的楚云枢身上,又感受到自己体内那被强行续接、正在缓慢复苏的生机,以及心口那被压制下去的道痕之伤…
一瞬间的迷茫过后,是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明悟与震怒!
虽然虚弱,但那股久居上位的恐怖威严,依旧如同苏醒的太古雷龙,缓缓弥漫开来,让整个偏殿的空气都为之凝滞!
“府…府主!”雷震长老声音颤抖,激动得难以自持,扑到榻前,“您…您终于醒了!”
其他几位长老也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充满了狂喜与敬畏。
雷万钧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移动了一下手指,指向昏迷的楚云枢,嘴唇翕动,发出极其沙哑微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府主放心!老朽明白!”雷震长老连忙应道,立刻加派人手,将楚云枢小心抬到一旁最好的静室,由苏雨薇和雷府最好的医师一同看护,所有资源无限量供应。
安排好楚云枢,雷万钧这才缓缓闭上双眼,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积攒着力气。殿内无人敢出声,只有他逐渐变得有力的呼吸声和窗外隐隐的雷音。
约莫一炷香后,他再次睁开双眼,眼中的虚弱褪去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压抑到极致的冰冷怒火!那怒火并非燃烧,而是如同万载玄冰,冻彻灵魂!
“说。”一个字,冰冷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雷震长老深吸一口气,强压激动,以最简练的语言,将府主闭关后遭遇袭击、重伤濒死、楚云枢冒死相救、九劫雷池幽冥残片异动、内奸作乱雷豹陨落等一系列惊天变故,快速清晰地汇报了一遍。
每听一句,雷万钧眼中的冰寒就浓郁一分,周身失控溢散的雷霆气息就危险一分,静室内的温度仿佛都在骤降!当听到“幽冥鬼面幡残片异动”、“窃取雷源”、“内奸雷凌”等字眼时,他身下的寒玉榻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大致便是如此。如今内奸虽清除部分,但恐仍有隐藏,幽冥残片威胁仍在,雷豹长老死因未明…”雷震长老汇报完毕,垂首站立,等待府主决断。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静室。
良久,雷万钧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已带上了那属于雷霆主宰的无上威严与森然杀意:“好…好一个‘幽冥’!好狠毒的手段!竟将爪子伸到我雷府核心来了!”
他目光如电,扫过在场每一位长老:“雷震。”
“老朽在!”
“即刻起,由你暂代府主之职,总揽全局!启动‘天罗雷网’大阵,彻查府内每一名弟子、执事、长老!凡神魂、功法有异者,一律隔离审查!宁可错查,不可放过一个!”
“遵命!”雷震长老凛然应命。
“雷朔归来后,令他全力追查雷豹死因,所有与之接触过的人,严加盘问!本座要知道,是谁,用何种手段,害了我雷府长老!”
“是!”
一连串命令条理清晰,杀伐果断,瞬间将雷府这艘险些倾覆的巨舰重新稳定了方向。
最后,雷万钧的目光投向那混沌雷池的方向,眼神变得无比深邃:“至于那幽冥残片…本座亲自处理!”
“府主!您的伤势…”雷震长老急忙劝阻。
“无妨。”雷万钧抬手打断,眼中闪烁着睿智与决绝的光芒,“云枢小友已为我夺回生机,续接道途。那残片窃取雷源,其异动绝非偶然,恐与袭击本座之敌遥相呼应,图谋甚大!必须在其彻底脱困前,加固封印,甚至…将其彻底磨灭!”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虽然气息依旧虚弱,但那属于巅峰强者的意志与威严,已不容置疑。
然而,就在雷万钧准备不顾伤势,强行处理幽冥残片之际——
隔壁静室内,异变再生!
一直守在楚云枢身边的苏雨薇,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她周身气息剧烈波动起来,原本被丹药暂时压制的焚寂星丹,毫无征兆地再次暴动!
但这一次的暴动,与以往截然不同!
并非单纯的寂灭死气反噬,而是那暗银色的星丹核心,仿佛受到了某种外力的强烈引动,剧烈震颤间,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星辰寂灭与…雷霆生灭的复杂道韵!
窗外,九天之上那流淌的雷霆极光,似乎都受到了牵引,投下一道道微弱的、却精纯无比的雷霆星辉,融入苏雨薇体内!更有一丝丝从雷池方向逸散过来的、极其微弱的混沌雷霆气息,也被吸引而来!
“呃啊!”苏雨薇痛苦地蜷缩起身子,星辰之瞳中银芒与灰败火星疯狂交织闪烁!她感觉自己的焚寂星丹仿佛要炸开一般,丹体表面的裂痕再次扩大,但这一次,裂痕中涌出的不再是纯粹的毁灭,还有一丝丝新生的、狂暴而陌生的力量!
是那混沌雷霆的气息!还有楚云枢之前散逸在空气中的、那丝炼化过的混合了枯荣生机的特殊能量!
这两种力量,竟与她焚寂星丹的寂灭本源产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反应!如同催化剂般,引动了星丹最深处的某种蜕变!
“雨薇!”刚刚苏醒的雷万钧立刻感应到了这股奇异而狂暴的能量波动,眼中紫电一闪,瞬间洞察了关键,“她的星丹…竟在吸收寂灭雷霆与那股特殊生机?!想要强行蜕变?!”
这种蜕变无人引导,凶险万分,九死一生!
雷万钧脸色剧变,此刻楚云枢昏迷,无人能助她!眼看苏雨薇就要被那失控的混合能量撕碎——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昏迷中的楚云枢,那枚紧贴在他胸口、温养着先祖残魂的玄玉青霄佩,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润青光!玉佩中,那缕属于楚沧澜的微弱残魂,似乎感应到了苏雨薇星丹中那丝因楚云枢而沾染的枯荣生机与此刻的危机,竟自发地燃烧起来,化作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守护意念,混合着玉佩本身的力量,猛地注入苏雨薇体内!
同时,楚云枢即便在昏迷中,枯荣道种也仿佛感应到了苏雨薇的危机与他自身的联系,自发地分出一缕精纯的造化生机,循着那玄玉青霄佩的通道,一同涌向苏雨薇!
得到这突如其来的外援,苏雨薇体内那狂暴失控的混合能量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涌入焚寂星丹之中!
轰!
苏雨薇身体猛地一震,发出一声既痛苦又解脱般的悠长呻吟!她丹田内的焚寂星丹在这一刻发生了惊人的异变!
暗银色的丹体之上,那一道道裂痕非但没有修复,反而变得更加深邃,但裂痕之中,不再逸散死气,而是流淌出如同熔岩般的暗金色泽!星辰寂灭、枯荣生机、混沌雷霆…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竟在她的星丹内达成了一个极其脆弱而危险的平衡!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诡异、带着湮灭与新生双重道韵的气息,从她体内缓缓弥漫开来!
星丹异变!寂灭雷霆丹成!
苏雨薇猛地睁开双眼,左眼银芒如星海寂灭,右眼金辉似雷霆创生!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一点暗金色的、跳跃着灰败火星与细微电蛇的能量缓缓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力量,似乎对那幽冥死寂气息,有着天生的克制力!
她看向那混沌雷池的方向,又看向昏迷的楚云枢和苏醒的雷万钧,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重音:“府主…那幽冥残片…或可由我…一试…”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雷万钧看着苏雨薇指尖那奇异的力量,眼中猛地爆发出璀璨的精光!
“寂灭雷霆…竟是寂灭雷霆!好!好!天不亡我雷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