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宇内火光逐渐熄灭,只余余烬飘散。
霍思言收起魂丝,掌心已被鲜血浸透。
她缓缓站起,眼中没有得胜的喜悦,只有冷冽与沉沉的忧虑。
“他传走了什么?”
沈芝扶着断壁,低声问。
“魂派的残息。”
霍思言目光冷沉。
“新魂派不会让这一战白费,他们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而韩烈之死,恰恰能成为最好的导火索。”
谢知安长剑微颤,剑锋仍有未散的雷光。
他紧抿薄唇,望向殿外的风雪。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否则东溟会在最短时间内布下封锁。”
沈芝点头,袖口中悄然亮起一枚残破符纹,她将其压入地面。
瞬息之间,碎石与瓦砾重新归拢,封死了殿宇出口的大半痕迹。
“至少……能拖延他们片刻。”
三人再不迟疑,翻身跃出破损殿宇。
风雪扑面,寒气刺骨,仿佛整座岭峰都在低鸣。
岭下的旧驿道上,残月高悬。
三人披风掩身,疾行于风雪之间。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刀锋上,稍有停滞,便会被追兵截杀。
霍思言忽然停下,伸手一探。
前方驿道上,一道极轻的魂波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昭军密哨。”
她低声道。
“周照允……果然提前布防了。”
谢知安目光一沉,手掌却缓缓离剑柄。
“若是他,或许能撑起一条活路。”
然而就在这时,四周山石震动。
暗处数道黑影扑出,魂火熊熊,竟是残余的魂傀部众。
沈芝脸色骤变。
“他们竟追到这里?!”
“护住霍思言!”
谢知安当机立断,剑势骤展,雷霆之力横扫开来。
霍思言脚步沉稳,翻手祭出一枚未尽燃的魂符,狠狠拍入地面。
符光爆开,宛若烈焰焚山,将几名魂傀直接烧作飞灰。
沈芝借机甩出数枚锁魂钉,将余下两名魂傀生生钉死在石壁之上。
雪地一片焦黑,三人气息皆乱,却无暇喘息。
就在此刻,一声号角自驿道尽头吹响。
风雪中,数十名昭军披甲而至,手持长戟,列阵于道旁。
为首之人,正是周照允。
“果然是你们。”
他眼神如炬,望向霍思言三人。
霍思言心中一紧,却强自镇定。
“周副将,来得正好。”
周照允目光深沉,却并未立即应声。
他的手中,握着一方未曾启用的金纹令牌,上面赫然刻着昭廷的皇徽。
“太后……等你们多时了。”
风雪呼啸,将最后一句话淹没在夜色之中。
远处高岭,太后静静合上双目,指尖轻轻叩击扶手。
“昭国、魂派、新魂派……一切都已汇至此局。”
她的笑意温婉,却透着令人心寒的冷意。
“霍思言,这一次,你还能赢么?”
断石桥下的溪水翻涌如鼓,水雾蒸腾间,昭军铁甲森森,矛戟横列。
霍思言、谢知安与沈芝在雪地上停步,三人神色各异,却都没有退缩。
周照允走在最前,金纹令牌在掌心闪烁着森冷的光,映衬出他眉目间的肃杀之气。
“随我来。”
他说得简短,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谢知安目光沉凝,略微偏头低声对霍思言道:“他没有完全信任我们。”
霍思言轻轻应了一声:“但他至少还算盟友。”
沈芝却挑眉说道:“可惜,这盟友是听命于太后。”
三人对视一瞬,谁都不再多言,默然随军而行。
昭军营地建在岭下,四周山石环抱,营垒森严,火光映天。
周照允一路带三人穿过外营,只见士卒们警惕的目光无不追随,暗中的监视几乎没有掩饰。
终于,他们被带到中军大帐。
帐门厚帘垂落,周照允止步于门前,躬身施礼。
“禀太后,霍思言已至。”
帐内片刻无声,只有轻微的木杖敲击声。
随后,一道温婉却威严的声音传来。
“让他们进。”
周照允躬身退下,伸手掀开帘幕。
霍思言抬步踏入。
帐中灯火明亮,紫金镶边的帷幕垂落在主位之后,隐约映照出一袭缟白宫装的身影。
鬓发高束,气度雍容,正是太后。
她端坐于案后,手指轻叩扶手,目光落在霍思言身上,神情似笑非笑。
“你果然回来了。”
太后缓缓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令人心悸的深意。
霍思言跪下,双手交叠于身前,沉声道:“臣不辱命,已探得魂门余孽所在,并将赤玄子残识击散。”
太后眼波微转,落在谢知安与沈芝身上。
她淡淡一笑。
“果然一切如我所料,谢将军,你依旧是护得她周全。”
谢知安低头拱手,声音冷峻。
“臣尽职而已。”
“沈芝。”
太后的目光停顿片刻,神色复杂。
“没想到你也能活着回来。”
沈芝并不回避,坦然迎视。
“若不是霍姑娘,我早已死在地宫,太后殿下,如今的我,不再是您安插的棋子。”
太后静默片刻,唇角微挑。
“本宫自然知道。你若还是棋子,霍思言不会带你回来。”
空气在这一刻骤然紧绷。
霍思言抬起眼,迎上太后的目光。
“地宫虽塌,但魂派未绝,更可怖的是……东溟暗中有人正在重塑魂道,韩烈已死,可他的神魂却落在了不知名的手中。”
太后眼神一动,笑意却未减。
她轻轻点了点头:“我自然知道。”
“知道?”
霍思言心头一紧,眼底微微收缩。
“不错。”
太后抬手,指尖划过案上山河图卷。
“魂门之事,本宫早已追查多年,玄伽、赤玄子、韩烈……不过是不同手中的棋。”
帐中一片寂静。
谢知安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太后早有准备,却为何还要派霍姑娘涉险?”
太后轻笑回道:“因为唯有她出现,能引出真正的敌人。”
霍思言心头震动,眼底骤然浮现冷意。
“太后殿下的意思是……我被用作诱饵?”
“你说是,就是吧。”
太后收起笑意,眉目间忽然多了一抹冷峻。
“霍思言,你聪慧过人,本宫一向欣赏你,但你要明白,若要护大昭于倾覆之际,总要有人去冒险,总要有人背负血火。”
“那为何不是您?”
沈芝冷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