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纹的话，像一柄无形的重锤，砸在沈纹的心口。
他看着阿纹，看着那张脸上，浮现出一丝近乎落寞的笑意。
帕加迪温的蛊惑还在耳边回荡，但阿纹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曾分出。
“你不用摆出这副表情。”阿纹的视线落在沈纹身上，语气平淡，“我早就该死了。”
沈纹心头一窒。
他以为，阿纹说的是当初在那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因饥饿与感染而迎来的死亡。
阿纹没有眼神闪烁，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那里，有一串用不同颜色的小石头编织成的手串。
样式有些粗糙，却带着一种天真的拙朴。
那是很小的时候，夜影送给他的。
明明在很久以前，就被他亲手扯断，丢弃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没想到，精神体形态上，这东西居然在。
他知道，沈纹以为他是死于饥饿和感染。
但其实并不是。
不过是失去一条腿而已，对他来说，根本无伤大雅，这对他的战斗力没什么太大影响，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能在那片森林里活下去
他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当初他挑战夜影，其实是希望夜影能咬死他。
可惜，那个懦弱的家伙，没那么做，只是把他驱逐了。
他又故意游荡在部落周围，住进了那个山洞，那个山洞位置偏远，所以部落里很少有人知道，那也是属于部落的领地，但夜影当上首领后，一定会知道。
他就是故意挑衅。
如他所料，夜影果然来了，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但他其实都知道，他本以为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可惜那个白痴，什么都没做。
没意思极了……
当时的阿纹并不明白夜影到底在想什么，但也没兴趣去了解，只是因为夜影一直不动手，阿纹也等得厌倦了。
所以，之后阿纹就放任伤口感染，也不再去捕猎了，他看着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腐烂，感受着胃部灼烧般的绞痛，等了很久，才死掉。
挺费劲的。
结果一睁眼，他又活了。
沈纹的治疗异能，本身就自带着某种对灵魂的修复养护作用。
或许是错把他当成了沈纹灵魂中残缺的一部分，硬生生地，把他从消散的边缘给“奶”了回来。
想死都死不成，很崩溃。
那段时间，算是阿纹最讨厌沈纹的时候。
想到这里，阿纹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根针，扎在沈纹的心上。
阿纹抬眼，重新看向沈纹，没有向沈纹解释更多，只是淡定开口。
“你放心。”
“我也不是为了你才这么做。”
“我生命里的一切选择，都是我自己决定的，无论是错误的，还是正确的，都是，而现在……”
“我只是又做了一个选择而已。”
沈纹的喉咙干涩得发痛，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的这个选择，就是消失？”
阿纹的神色依旧平静。
下一秒，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那个选过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奇特的、仿佛卸下重担的轻快。
“所以这次，换一种。”
话音落下的瞬间，阿纹的整个身体，骤然绽放出刺目的光芒！
与此同时，一直被屏障阻隔在外的帕加迪温，发出了尖锐到扭曲的嘶吼。
“不！”
然而，无论是沈纹还是阿纹，都没有理会他。
光芒之中，阿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
阿纹对着彻底怔住的沈纹，说了最后一句话。
“走了。”
下一瞬，精神世界里那片代表着阿纹的冰山，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咔嚓！
裂痕从山脚蔓延至山巅，随即，整座冰山轰然崩裂、融化！
而阿纹的身影，则彻底化作一道纯粹的、凝练到极致的流光，撕裂了精神世界的壁垒，冲出了沈纹的身体！
……
轰！
凯尔的龙翼卷起烈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岩石巨兽挥出的巨拳。
拳风擦过，带起的碎石如弹片般四射。
就在他稳住身形，准备进行下一次攻击时，一股奇异又陌生的气息，猛然从不远处沈纹所在的方向爆发！
凯尔心中一紧，猛地侧目看去。
只见一道璀璨的流光，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从沈纹身体飞出，于那片废墟冲天而起！
那道光芒充满了决绝与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丝毫停留，径直划破长空。
它的目标是。
大风部落。
森林里，颜的身影化作一道迅捷的残影。
凯尔的话语还在耳边回响。
还有一个使徒！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压在她的心头，让她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沉重。
她已经切实的感受过邪神使徒的强大，大风部落此刻面临的，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灾难。
她必须更快！
就在这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身后爆发。
颜的脚步猛地一顿，霍然回首。
夜幕被一道光撕开了一道口子。
一道璀璨的流光，从虎城所在的方向划过漆黑的苍穹。
……
大风部落的战场，已是人间炼狱。
夜影白色的皮毛被鲜血浸染，凝成一绺一绺，狼狈至极。
他浑身浴血，伤口遍布全身，每一次喘息，肺部都火烧火燎地疼。
在他对面，阿斯丽的模样也算不上好。
她那天真可爱的伪装早已被撕得粉碎，身上同样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阿斯丽的表情扭曲而狰狞。
“该死！”
她尖啸着，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这个连使徒都不是的兽人，这个在她看来随手就能捏死的蝼蚁，竟然能在她的攻击下支撑这么久！
甚至，还让她受了伤！
这是奇耻大辱！
夜影喘息着，他已经到了极限，意识阵阵发黑，全凭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我在干什么……
其实这事跟他完全没什么关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拼命，但他就是不愿意放任自己就这么倒下。
不远处，野正拼命推搡着昏迷的兰丽，哭得撕心裂肺。
“兰丽阿姨！你醒醒啊！”
他抬头，透过模糊的泪眼看到夜影惨烈的模样，心中一阵绝望。
“夜影首领……”
阿斯丽面色阴狠，她此刻只有一个目标！
“你这个低贱的白种！”
她发出一声厉喝，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下一秒，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出现在夜影面前，淬着黑雾的利爪直取他的心脏！
太快了！
夜影想要闪避，但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利爪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然而，就在阿斯丽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
一道白光，如神罚之剑，从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