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磊的声音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在玉虚观奇异空间内回荡:“带…我…回去…”
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全身力气,伴随着暗金色血液与紫黑蚀质的溢出,触目惊心。他布满焦黑蚀痕与金色圣痕的手臂,颤抖着指向归墟投影中那摇摇欲坠、裂痕蔓延的星门。那眼神中的疲惫与痛苦几乎要将人淹没,却更深处燃烧着一种无法磨灭的、近乎殉道者的坚定。
“磊子!不行!你现在的身体…”王雅琴哭喊着扑到悬浮的史磊身边,枯槁的手想去触碰儿子布满裂痕的脸颊,却又在咫尺之遥颤抖着停下,仿佛怕一碰即碎。
“哥哥…不要去…”史小玲被守护者搀扶着,小脸苍白如雪,金色的眸子里蓄满泪水,恐惧如同实质。
苏清影看着史磊,又看向那被青色道韵强行延缓、却依然步步滑向毁灭深渊的归墟投影,心如刀绞。理智告诉她,史磊回去几乎是送死,那残破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归墟风暴的撕扯。但老石头的牺牲、星门的悲鸣、以及史磊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让她无法说出阻拦的话。
“此去…十死无生。”老道士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洞悉宿命的沉重,他看着史磊,“‘归墟引’已成,你身即坐标,通道必开。玉虚道韵可护你本源一丝清明,助你圣痕稳固,却难挡归墟风暴万分之一威能。此路,唯意志可渡。”
他手中的拂尘再次轻轻挥动,这一次并非指向投影,而是指向史磊身下那片流淌着青色道韵脉络的虚无空间。
嗡!
空间中的青色道韵骤然活跃、汇聚!无数条细密的能量脉络如同活过来的藤蔓,温柔而坚定地缠绕上史磊布满裂痕的身躯。它们并非强行压制蚀痕或圣痕,而是如同最精密的织工,将自身蕴含的纯净、坚韧、涤荡灵魂的道韵之力,丝丝缕缕地编织、烙印进史磊的皮肤、骨骼、经脉、乃至灵魂深处!
嗤嗤…
焦黑的蚀痕在道韵的持续注入下,冒出的紫黑烟雾变得极其稀薄,其侵蚀的活性被进一步压制、封印。金色的圣痕则在道韵的浸润下,光芒内敛如实质的黄金,纹路变得更加玄奥复杂,其蕴含的净化法则似乎发生了某种质的蜕变,与昆仑道韵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全新的、更加坚韧的守护壁垒道源圣痕!
同时,那枚剧烈震颤、散发着恐怖归墟波动的权限密钥,在道韵的包裹下,其混乱的波动似乎被强行梳理、约束,如同狂暴的野兽被套上了无形的缰绳。它依旧是不祥的坐标,却暂时被道韵的力量所“驯服”,不再疯狂撕扯史磊的生命本源。
史磊的痛苦神色在道韵的持续滋养下明显舒缓,虽然依旧虚弱到极点,气息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随时会熄灭。他紧闭的双眼微微颤动,似乎在努力对抗着蚀痕带来的灵魂污染和归墟引的拉扯,集中最后的心神去“感受”体内这股新生的、融合了昆仑本源的力量。
“道韵入体,化印于心。此印可守你本源真灵不昧,然仅此而已。”老道士的声音在史磊意识深处响起,“归墟通途,凶险莫测。踏出此门,生死自负。”
随着老道士话音落下,缠绕在史磊身上的青色道韵脉络猛地爆发出最后一股柔和却沛然的力量!这股力量并非攻击,而是…推动!
嗡!
史磊悬浮的身体被这股力量轻柔却不容抗拒地送离了道韵空间的中心。在他前方,那片由星尘构成的光幕(玉虚观入口)无声地旋转起来,光芒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幽暗,仿佛连接着宇宙最冰冷的深渊!
归墟通途!开启!
“不!”王雅琴发出绝望的哭喊。
“哥!”史小玲挣扎着想扑过去。
苏清影猛地咬牙,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我跟你去!”她一步踏出,就要冲向那幽暗的光幕!
然而。
嗡!
一股无形的道韵屏障瞬间在她面前生成,柔和却坚不可摧,将她牢牢挡住!
“此途,唯身负‘引’与‘印’者可行。”老道士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余者入内,顷刻化为时空尘埃。”
“清影姐…守好…昆仑…守好…她们…”史磊微弱的声音从光幕方向传来,带着最后的嘱托。他的身影已被幽暗的光幕吞没大半,只剩下布满道源圣痕的手臂最后挥动了一下,随即彻底消失在那片深邃的幽暗之中。
光幕剧烈波动了一下,随即缓缓平复,恢复了之前星尘流转的模样。空间内弥漫的道韵光芒似乎也黯淡了一分。
“磊子…”王雅琴瘫软在地,泣不成声。
史小玲紧咬着嘴唇,小小的身体因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而剧烈颤抖。
苏清影一拳狠狠砸在无形的道韵屏障上,指节瞬间迸裂出血,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刻骨的无力感。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史磊独自踏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
归墟通途。
这里并非寻常的空间通道。没有星光,没有方向,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绝对黑暗。空间如同被揉皱又撕碎的破布,时间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狂暴的、足以撕裂星辰的空间乱流如同亿万把无形的利刃,永不停息地呼啸、切割!更恐怖的是那无处不在的、源自宇宙终极崩塌的“归墟”引力,它并非单纯的下坠,而是拉扯、扭曲、试图将一切存在都碾碎、同化为最原始的虚无!
史磊的身体一进入这里,便如同狂风中的落叶!那由玉虚道韵强行稳固的道源圣痕瞬间爆发出璀璨的金青色光芒!无数玄奥的符文在他体表流转、明灭,形成一层坚韧的法则护盾,艰难地抵抗着空间乱流的切割和归墟引力的撕扯!
嗤嗤嗤!
刺耳的能量摩擦声不绝于耳!道源圣痕的光芒在黑暗中被疯狂消耗、明灭!每一次乱流的撞击,都让史磊的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布满裂痕的躯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蚀痕被引力和乱流刺激,再次蠢蠢欲动,紫黑色的阴影在焦黑的裂痕下若隐若现,带来灵魂被污染撕裂的剧痛!
“呃啊——!”史磊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无声的嘶嚎!意识在混乱的时空感和蚀变的污染冲击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随时会倾覆!玉虚道韵守护的那一丝本源真灵,成了他唯一能抓住的锚点!他死死守住那点清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向前!去星门!
权限密钥在胸口剧烈震颤,成了这无尽黑暗中唯一的、指向毁灭终点的灯塔。史磊咬紧牙关,燃烧着最后的意志,将体内残存的、融合了道源圣痕的微弱力量,全部灌注到维持护盾和对抗引力撕扯之上!他如同一个在绝对黑暗中摸索前行的盲者,凭借着密钥的指引和道韵的守护,在混乱的时空碎片中艰难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刹,又仿佛经历了无数个世纪。就在史磊感觉道源圣痕的光芒即将彻底熄灭,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归墟彻底磨灭的刹那。
前方绝对的黑暗中,突兀地出现了一点…微光!
那并非星门的秩序光辉,而是一种…极其微弱、冰冷、如同寒夜中残存火星般的幽蓝色光芒!光芒的源头,似乎是一座悬浮在狂暴乱流中的、巨大而残破的…空间站残骸?它的风格与史磊见过的任何文明都迥异,主体结构像是某种巨大的、半透明的暗蓝色晶体,表面布满了狰狞的撞击伤痕和能量灼烧的痕迹,无数断裂的管道和金属结构如同垂死的触手般漂浮在周围。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风暴中心一块顽固的礁石,散发着一种古老、悲怆、却又顽强不屈的气息。
权限密钥的震颤,在这一刻,指向了那残骸!
就在史磊注意到残骸的瞬间!
咻!咻!咻!
数道凝练的、带着冰冷切割意志的幽蓝光束,毫无征兆地从残骸的破损窗口和裂缝中激射而出!光束精准无比,并非射向史磊,而是…射向他身体两侧数米处狂暴的空间乱流!
嗤啦!
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响起!那几道足以撕碎战舰装甲的狂暴空间乱流,竟被这几道看似不起眼的幽蓝光束硬生生地…**切断**了!乱流如同被斩断的毒蛇,在虚空中扭曲、溃散!
紧接着,一个冰冷、生硬、带着明显电子合成质感,却又蕴含着一种奇异生命韵律的声音,直接在史磊的意识中响起,使用的是守护者盟约的古老通讯编码:
“检测到…高纯度秩序能量…检测到…权限密钥波动…检测到…‘归墟引’污染…”
“身份识别:非蚀变污染源…非已知敌对单位…”
“警告:前方…星门裂痕区域…高浓度蚀变阴影活跃…极度危险…”
“守墟者…提供…临时庇护…请…靠近…”
守墟者?!
史磊心中剧震!先祖方舟和守护者盟约的残缺记载中,曾提到过在上古大战后,有一支誓与星门遗址共存亡的守护者分支,自愿留在了创界之渊这片永恒的坟场,被称为“守墟者”!他们竟然真的存在!而且在这宇宙终极的归墟风暴中,坚守到了现在!
没有丝毫犹豫!史磊立刻调整方向,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残骸冲去!道源圣痕的光芒在靠近残骸一定范围后,似乎受到了某种共鸣,压力骤减!
当他艰难地穿过一道由幽蓝能量构成的临时护盾缺口,重重地摔落在残骸内部冰冷、布满尘埃和水晶碎屑的地面上时,那护盾缺口瞬间闭合,将外界的恐怖乱流和归墟引力暂时隔绝在外。
史磊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蚀痕和圣痕的剧痛。他挣扎着抬起头。
残骸内部空间很大,却异常昏暗破败,只有墙壁上镶嵌的一些黯淡的幽蓝水晶提供着微弱光源。空气中弥漫着尘埃、金属锈蚀和某种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更令人心悸的是,墙壁上、地面上,随处可见大片大片干涸的、呈现出紫黑色的污渍。那是被高度浓缩的蚀变污染残留!
而在他前方,几个身影静静地矗立在阴影中。
它们…或者说他们,形态极其怪异。主体结构是人形,但全身覆盖着如同残骸外壳一样的、半透明的暗蓝色晶石装甲。装甲并非穿戴,更像是从身体里生长出来的,与血肉(如果还有血肉的话)融为一体。装甲表面同样布满了战斗的伤痕和蚀变的焦痕。他们的头部被完全包裹在棱角分明的晶体头盔中,头盔眼部位置是两点不断明灭、如同呼吸般的幽蓝光芒。
他们没有武器,或者说,他们的身体就是武器。其中一个“守墟者”抬起覆盖着晶石的手臂,它的手掌部位延伸出几根锐利的、如同高频震荡刀刃般的晶体指刺,刚才切断空间乱流的幽蓝光束正是从那里射出。
为首的一名守墟者,体型更加高大,胸口的晶石装甲上铭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类似星门核心的古老符文。它头盔下的幽蓝光芒聚焦在史磊身上,尤其是他布满道源圣痕的身体和胸口的权限密钥上。
那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在史磊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检测到…道源圣痕…昆仑…地脉本源气息…确认…非蚀变傀儡…”
“守墟者序列…第七哨站…晶父…迎接…钥匙持有者…”
“你…来得太迟…也…太早了…”
晶父的目光穿透残骸破损的穹顶,望向通途深处那一点越来越清晰、却散发着不祥紫黑光芒的坐标。
“星门裂痕…就在前方…蚀变阴影…正在‘分娩’…”
“我们…时间无多…”